“棒梗,歇会儿再搬!”
旁边的老师傅喊了一声,递过来个搪瓷缸,“这玩意儿沉,别逞能。”
棒梗摆摆手,把箱子垛在货架上,接过缸子灌了口凉水,抹了把脸:“没事,习惯了。
在村里扛麻袋比这沉多了。”
他以前哪干过这活?
小时候在胡同里,仗着秦淮茹护着,多少有点娇纵,别说扛箱子,就是让他扫个地都嫌累。
可这几年在乡下,跟着社员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上磨出的茧子褪了又长,性子早就磨得踏实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他总买最便宜的窝头就咸菜,把省下来的粮票和钱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晚上回到家,秦淮茹看着他胳膊上被铁皮蹭出的红印,眼圈红了:“要不……跟你许叔叔说说,换个轻点的活儿?”
棒梗赶紧摆手:“妈,不用!这活儿虽累,但挣得多,还管饭。
等我干熟了,说不定能转成正式工呢。”
他笑着捏了捏胳膊,“你看我这力气,有的是!”
贾张氏在旁边纳鞋底,插了句嘴:“累了就说,别硬撑。
家里不缺你这点钱。”
“奶奶,我知道。”
棒梗坐下给她捶背,“我就是想赶紧攒够钱,租个大点的房子,把小芳和京京接来。
京京都一岁多了,还没见过城里的电灯呢。”
提到孩子,秦淮茹叹了口气:“是该接来。
等你稳定了,妈帮你带孩子,让小芳也找个轻快活儿。”
棒梗心里暖烘烘的,低头看着自己磨破的袖口,忽然觉得这点累不算啥。
白天在车间搬运、清洗,汗水浸透了衣服又被体温烘干,晚上倒头就睡,梦里都是小芳抱着京京在胡同口等他的样子。
有回许大茂路过罐头厂,看见他扛着箱子往仓库跑,裤脚还沾着污渍,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去买了两斤猪肉,让许运送到秦淮茹家。
“跟棒梗说,好好干,有难处吱声。”
他没露面,就站在街角看了会儿,见棒梗跟工友们有说有笑地吃饭,才转身离开。
棒梗知道后,心里不是滋味,托许运把自己攒的一瓶鱼肝油送回去——那是厂里的福利,他没舍得吃,想着给许大茂补补身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车间的蒸汽依旧滚烫,箱子依旧沉重,但棒梗的脚步越来越稳。
他看着工资袋里的钱一点点变厚,心里的盼头也越来越足。
他总在睡前摩挲着照片,照片上贾京穿着红肚兜,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快了,”
他小声说,“爹一定让你们住进城,住到四九城来。”
窗外的月光照进西厢房,落在他磨出茧子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握不住锄头,如今却能扛起一家人的希望。
这辛苦里藏着的,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和对团圆最热切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