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个星期之后就回了四九城。
火车“哐当”
一声停稳,棒梗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随着人潮往外挤。
包袱里裹着小芳给烙的干粮,还有给秦淮茹捎的几斤新米,沉甸甸的,像他此刻的心情——一半是急切,一半是近乡情怯。
刚走出火车站的大门,一股熟悉的煤烟味混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棒梗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一热。
对面的广告牌换了新的,马路上的自行车流比当年更密了,可那灰墙红门的轮廓,那操着一口京片子的吆喝声,还是他记挂了多少年的样子。
“棒梗!”
一声带着哭腔的喊,穿透了嘈杂的人声。
棒梗循声望去,就见秦淮茹和贾张氏站在路边,前者拿手绢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后者拄着拐杖,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
他鼻子一酸,大步冲过去,“妈!奶奶!”
“我的儿啊!”
秦淮茹一把抱住他,哭得直打颤,“可算回来了!妈以为……以为要等一辈子呢!”
贾张氏也颤巍巍地抓住他的胳膊,干枯的手攥得紧紧的:“大孙子!奶奶的大孙子!
瘦了……黑了……在乡下受委屈了吧?”
棒梗拍着秦淮茹的背,眼眶通红:“妈,奶奶,我回来了,没事了。”
他看着奶奶鬓角又添的白,看着妈眼角新刻的皱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
旁边有人路过,看这祖孙三代抱着哭,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有人叹着气:“这是回城了吧?
看这哭的。”
哭了好一会儿,秦淮茹才抹掉眼泪,拉着棒梗上下打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回家!”
贾张氏也缓过劲来,拿手帕擦了擦眼:“对,回家!
奶奶给你煮了鸡蛋,路上饿了吧?”
三人往胡同口走,秦淮茹一路絮絮叨叨:“家里给你收拾好西厢房了,铺的新褥子。
你许叔叔说罐头厂那边他都打好招呼了,下周一直接去就行……”
棒梗听着,脚步踩在熟悉的胡同石板路上,心里忽然踏实得厉害。
路边的树还是那么粗,连空气里飘着的饭菜香,都跟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袱,里面还有小芳给秦淮茹做的布鞋,给贾张氏纳的鞋垫。
他在心里默念:等我站稳了,就接你们来,一定。
阳光穿过胡同的顶空,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棒梗走在中间,左边是妈,右边是奶奶,听着她们的唠叨,闻着熟悉的味道,忽然觉得——这才是家啊。
阔别多年的四九城,终于又把他拥进了怀里。
罐头厂的工作很辛苦,棒梗主要干的工作就是搬运罐头,然后清洗车间啊这些,干的都是力气活、脏活。
这要搁他以前啊,老早就不干了。
但这些年的经历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脚踏实地。
所以虽然很辛苦,但也没回家抱怨过一句苦一句累。
他现在只想着说好好挣钱,等条件好一点了,就赶紧把媳妇和孩子接过来,一家人团聚。
罐头厂的车间里,蒸汽混着罐头的甜酸味儿弥漫在空气里,棒梗光着膀子,正扛着一箱子水果罐头往仓库挪。
铁皮箱子磨得肩膀生疼,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滴在水泥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