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柔声劝道,“既知是不堪入耳的闲言,何必徒增烦扰?”
“朕偏要听听,百姓是如何评说朕的。”
熙元帝缓过气来,异常固执,又问,“外间传闻的故太子后人,可有着落?皇兄当真留有血脉?”
彭宣低头,眼神闪了闪:“暂未有消息。”
“继续查。记住,若寻得他们踪迹,立即禀报于朕,断不可伤其分毫。”
“臣遵旨。”
彭宣躬身退下。
徐薇端起旁边的汤药碗:“陛下,药都快凉了,趁热服下罢。”
熙元帝浅尝一口,眉头紧蹙:“太医院开的药总是苦得骇人。”
“陛下慎言,什么死啊活的,您是真龙天子,当享万岁。”
徐薇佯嗔,“良药苦口,莫要任性,服了药病才能好。”
她柔声哄着,如同对待孩童。
熙元帝嘴上抱怨,还是乖乖喝了药,脸上虽然依旧难看,但嘴唇已恢复了些血色。
他忽而轻笑:“你这般唠叨,与皇兄皇嫂当年如出一辙。”
“谁让陛下自幼就怕喝药呢?”
徐薇摇头浅笑。
第164章
“梓潼,你说皇兄尚有血脉存世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熙元帝气虚声弱,语速迟缓。
徐薇眉间笼上轻愁:“若姐姐当真还在人世,且平安诞下孩儿,自是苍天垂怜。可臣妾只怕是奸人散布谣言,意在动摇社稷。”
“朕明白你的忧虑。但皇嫂母子若真尚在人间,朕定当竭力护他们周全。”
徐薇闻言动容,眼眶微红,起身敛衽下拜:“臣妾代姐姐谢过陛下天恩。”
“快起身。”
熙元帝温声道,“皇嫂既是你的姐姐,也是朕的嫂嫂,朕岂能不相护?”
徐薇重新落座,轻握熙元帝的手:“只是他们身份特殊……陛下,臣妾恳请您莫要急于翻案。即便要翻,也待时机成熟、证据确凿之时。臣妾不愿见陛下的重情重义,反成他人攻讦的利刃。”
故太子谋逆案乃先帝钦定,熙元帝若贸然翻案,首当其冲便是质疑先帝,实属大不孝。在崇尚孝道的当下,无异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加之如今市井流言已不堪入耳,此时翻案,于熙元帝声名更是雪上加霜。
“当年的案子太过复杂,朕追查多年也只得线索寥寥。”
熙元帝叹了口气,“倘使皇兄还在,他遇上如今情形,做得一定比朕强。皇兄的孩子定如他一般出类拔萃,要是能找他们回来,朕忧心之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徐薇神色一僵,眸中晦暗不明:“陛下还在病中,太医说了切忌忧思。”
殿内火盆将屋子烘得暖意融融,温热催人困倦。熙元帝在奏折堆里找了许久都没看到想要的那一本:“西境的塘报还没到吗?”
他烦躁地念了一句,又拿起其他的看起来。
此时素问轻推门扉,在徐薇耳畔低语数句。徐薇颔首:“知道了,本宫稍后便去。”
她们动作很轻,可还是引起了熙元帝的注意。
他问:“何事?”
徐薇柔声应答:“是珏儿思念父皇母后,正闹脾气。宫人们束手无策,才来寻臣妾。”
“珏儿年仅三岁,思念母亲也是常情,你快去罢。”
熙元帝体谅道。
“不如臣妾带珏儿来给陛下请安?他多日未见父皇,心中定然思念得紧。”
徐薇含笑提议。
“不必了,朕还病着,万一过了病气给他就不好了。”
徐薇眼中霎时落寞,勉强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那臣妾先行告退。”
回到凤藻宫,小宁珏正被乳母牵着等候。徐薇快步踏入,厉声喝道:“全都退下!”
宫人察觉气氛有异,屏息垂首鱼贯而出。乳母慌忙将孩子往怀里紧了紧,正要退下。
小宁珏却不懂察言观色,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挠:“母后,儿臣要母后——”
孩童清亮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徐薇愈觉烦躁,强压怒意道:“放下孩子,都出去。”
乳母连忙将小皇子安置妥当,疾步退避。殿中只剩徐薇、素问与年幼的宁珏。徐薇压抑许久的怒火骤然爆发,挥袖将案上器物尽数扫落:“可恨!气煞本宫!”
素问眼明手快护住孩子,捂住他双耳。可小宁珏仍从母后狰狞面色中感知危险,放声大哭起来。
徐薇目光阴鸷:“他至今不愿立珏儿为太子!我早该知道,他心心念念还是她生的贱种!”
熙元帝苏醒后,徐薇便暗中联络父亲重提请立太子之事,更买通钦天监声称现下发生之灾祸皆因国本未定。即便如此,熙元帝仍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