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身为漕运咽喉、粮秣枢纽,若真要推行新策,确是绝佳的试行之选。
“先锋官?”
段展源闻言却笑了起来,连连摆手,“老夫胆子小得很呐,可担不起这等重任。”
裴霜在一旁抿嘴笑道:“大人若还称胆小,这通州府衙里恐怕就找不出胆大之人了。”
段展源但笑不语,缓步走回案后,又取出一份公文置于桌上:“老夫有没有这个机会尚且难说,你们二位,却是要离开通州了。”
“什么?”
两人俱是一怔。
裴霜接过公文展开细看,原来仍是因凤鸾一案。他们在盛京已是声名鹊起,圣上亲自下旨,调裴霜入镜衣司任职,霍元晦则擢升大理寺。
她望着公文上“镜衣司掌使、大理寺少卿联名力荐,盛赞二位才具非凡”
那几行字,真是哭笑不得。
温远和彭宣回去之后,究竟替他们吹出了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功绩?
——
府衙内,郦凝枝与裴蕊娘正默默收拾行装。
“才来了通州没几日,就要去盛京了。”
郦凝枝怅然,“蕊娘,我们……要回去了。”
裴蕊娘叠衣的手微微一顿。那个阔别二十载的地方,到底还是要重踏归途。
院中老树上一片枯叶打着旋飘落,她神色淡静,只轻声道:“是啊,要回去了。”
方扬曹虎也整理着自己的家当,他们两人自然是跟定了霍元晦与裴霜,两个人得知要去盛京,非常兴奋。
“大人您这升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盛京城啊,那可是盛京!”
方扬高声嚷嚷,那是他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的地方。
一年前的他,怎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踏入京城?
曹虎忙给家里写信,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娘肯定想不到,我要去盛京城里当捕快啦,哈哈!”
裴霜笑道:“大理寺可没有捕快,只有皂隶。”
皂隶因身着黑衣得名,不过职事与捕快倒也相差无几。
“对对对。皂隶,皂隶。”
曹虎赶紧记下,嘴里反复念叨,生怕又忘了。
方扬撇撇嘴,不无遗憾:“就是裴妹子不能跟咱们一块儿进大理寺。”
“没办法,大理寺没有女官。”
裴霜安慰他们,“我在镜衣司也一样,咱们还是有合作的机会的。”
正说话间,霍元晦来了,他轻敲门框,示意裴霜出来说话。
两人走至树下,霍元晦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足有三页之多:“彭宣来信了。”
裴霜展开信,才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笑出声:“他有必要吗?把他争赢了温远的事儿洋洋洒洒写满一整页?”
原来皇上原本已松口准裴霜以胥吏身份入职大理寺,可彭宣觉得以她的才干屈就无品之职太过委屈,便又与温远争执起来。
皇帝嫌他们聒噪,朝堂上听大臣吵,回来还得听他俩吵,索性抓阄。
彭宣运气上佳,一把抓中,还顺势为她争来了个副掌使之位。
“这也太大手笔了。”
裴霜扳着指头数了数,笑吟吟撞了下身旁的霍元晦,“咱俩现在可是平级了。”
霍元晦擢升的是大理寺正,官居从五品,与她这镜衣司副掌使恰好品阶相当。
她才是真正的白衣飞升。
霍元晦眼中漾开一片浓深笑意,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礼:“是,下官拜见裴副使大人。”
“免礼免礼。”
裴霜端出一副架势,故作威严地抬了抬手。可片刻之后,一对上他那含笑的眼眸,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不过镜衣司的官职终究与别处不同。其荣辱皆系于皇帝一身,像裴霜这般以白衣之身一跃成为高品官员,在其他衙门绝无可能,在镜衣司却实属寻常。
只要龙心大悦,封赏几品皆有可能;倘若圣颜不豫,一夜之间贬为白身也是常事。
说白了,这官职全凭帝王喜怒,虽居高位,实则权责有限。裴霜所能调动的,也仅限镜衣司内部人马。
更何况,盛京城里那些官员对镜衣司之人,表面恭敬,私下却多存轻视。人家兢兢业业苦熬多年才得升迁,而你却一步登天与之平起平坐,心中不忿也是自然。
但此刻裴霜正沉浸在喜悦之中,霍元晦自然不会说这些扫兴的话。
“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裴副使。”
见他如此捧场,裴霜心下受用极了,一时兴起,豪爽地赏了他一个香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