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他也不想掺和什么案子,他眼珠一转,顺势道:“好!既然裴捕快这般能耐,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说罢喊走了他的亲信,霎时间只剩下方扬曹虎二人。
方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走了挺好,添乱。”
“死的是什么人,什么时辰发现的?”
裴霜沉声问道。
程掌院声音低沉:“死的是丁班学生华浩荣,卯时初刻,被他的书童发现的。”
“书童可在?”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踉跄走出。阿福脸色惨白,声音发颤:“我早间来叫郎君起床,不想却……”
书童年纪尚小,一时见自家郎君死状,既伤心又忧虑,哭哭啼啼起来。
那边尸体已经被方扬曹虎放下来,裴霜带上手套开始初步查验。
华浩荣颈部有明显的缢勾,因为人上吊后会不自觉的挣扎,留下好几道印记,呈“八”
字不交状,他符合自缢特征。
裴霜检查了他的双手和指甲,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曹虎低声道:“看来还真是自缢。”
“未必。”
裴霜目光如炬,从别处发现了端倪,“他死亡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也就是子时左右,那个时辰,大多数人已经歇下,他为何会穿戴整齐呢?”
方扬猜测:“许是熬夜苦读?”
她指向桌案上的蜡烛:“蜡烛没有燃烧许久的痕迹,而且他书案上的书光洁如新,一看便知没怎么翻阅过。”
裴霜环顾寝房,目光扫过案几上精致的徽墨端砚,连小书童阿福身上的衣料都是上好的杭绸,可见华家确实家底殷实。
她蹲下身,与仍在抽泣的阿福平视:“说说你家郎君的事。”
阿福抹着眼泪道:“郎君是渝州华家的独子,在丁班课业一直垫底。老爷本不指望他考取功名,只盼着能在书院熏陶些文气……”
其实他这样的成绩本该是进不了北乡书院的,但即便有官府的支持,书院的花销也是不小,时间一长,便有些捉襟见肘。后程掌院想了个办法,除每年一百名学子招收的名额外,另添二十个惠捐名额,说白了就是花钱就能上。
这对于一些只想搏个才名的富户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反正大家都是北乡书院出来的,若非同届同学,谁知道你是甲班还是丁班的。
这些“惠捐生”
虽学业不精,但家中富庶,动辄捐银千两。正是靠着这些银钱,书院才能维持体面的教学。
所以这帮人即使成绩不怎么样,只要不闹事,书院老师对于他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与你家郎君同住的,可是那位爱抽旱烟的?他昨夜没回来?”
裴霜指向另一张整洁的床榻,床头整齐排列着七八个做工考究的烟袋。
阿福点头:“是纪郎君,纪郎君时常不回来睡的。”
“谁?居然敢在外留宿?庄夫子,你可知道情况?”
程掌院闻言色变,转向一旁的庄夫子。
被程掌院点名的庄实一身靛蓝襦衫,一瘸一拐地上前。他左腿似乎有疾,行走时深浅不一:“是纪高彬。他是惠捐学生。他说寝舍床榻不适,一直在外住宿。因从未耽误晨课,我便未上报。”
程掌院一听惠捐学生就头疼,当初这操作确实让北乡书院解决了燃眉之急,可随之而来的麻烦也多了许多。
北乡书院有不许再外留宿的规矩,寝房可是随他们安排,怎么会睡不惯,怕是在外流连的不
是床榻,而是别的东西,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纪高彬现在何处?”
“说来奇怪,今日还没看见他人。”
庄实摇头。
“莫非也出事了?”
裴霜警觉道。
庄实迟疑地问道:“这……不会吧……”
转头看向阿福,“你家郎君平日交好的,是不是还有个丙班的同窗?叫什么来着?”
阿福恭敬回答:“回夫子,是耿暨耿郎君。”
耿暨常与华浩荣、纪高彬厮混一处。虽家世不及二人显赫,但读书稍强些,却也只在丙班垫底。今早发现华浩荣尸体时,他还面露哀戚之色。
程掌院沉声道:“传他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锦靴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见到程掌院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程掌院问:“你与纪高彬素来交好,可知他去哪儿了?”
耿暨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学生……学生不清楚。”
裴霜一声厉喝,腰间佩刀铿然作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