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寿县的衙役们跑断了腿,一连三日,才在城南最破败的角落,一个被烟火熏得乌黑的瓦棚里,寻到了王师傅的踪迹。
那地方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狗窝。
院里堆着霉的酒糟,酸腐的气味混着泥土的腥气,冲得人直犯恶心,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年轻男人正躺在门槛上晒太阳,眼神浑浊,脸上带着宿醉后的青白。
何青云三人赶到时,王师傅正提着个豁了口的酒葫芦,从瓦棚里踉跄着走出来。
他头花白,胡子拉碴,一身粗布短打洗得看不出本色,上面满是油渍和酒渍,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看到何平安身上的官服时,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露出一口黄牙:“怎么?县衙的大老爷,也来我这狗窝里闻闻臭味儿?”
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被身后的年轻人一把扶住,那年轻人正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王二狗,看到官差,他的眼神里满是戒备与怨恨。
“王师傅,”
何平安上前一步,对着这个醉醺醺的老人深深一揖,“晚生何平安,新任汉寿县令,今日特来拜访,是有一桩关乎汉寿县未来的大事,想请您出山。”
“出山?”
王师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仰头灌了口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埋在这酒糟里了,出什么山?是想让我去给你们这些官老爷当牛做马,还是想把我这最后的安身之所也给抄了?”
他的话里带着刺,是那种被生活磋磨尽了所有希望后,只剩下的怨怼。
李重阳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破败的院落,最后落在那一堆霉的酒糟上,轻轻叹了口气。
“王师傅,我们不是来抄家的,”
何青云的声音很平静,她指着院外的马车,“我们是来还债,来赎人,更是来请一位能让‘汉寿烧’名扬天下的大师傅的。”
“汉寿烧?”
王师傅的眼皮动了动,显然对这个新奇的名号有了些兴趣。
“我知道你儿子的事,”
何青云开门见山,没有半点拐弯抹角,“王二狗,好赌,欠了青阳镇济世堂赌场纹银五十两,又因酒后失手,打伤了钱庄的伙计,按律当判三年苦役,对也不对?”
王二狗的脸色“唰”
地一下白了,扶着老爹的手都在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王师傅的酒也醒了大半,他将酒葫芦往地上一扔,挡在儿子身前,浑浊的眼睛里迸出护犊的凶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儿子犯的错,我这把老骨头替他还!你们要抓就抓我,别动他!”
“爹……”
王二狗的声音都在颤。
“爹什么爹!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王师傅反手就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响亮,“要不是你,我们王家的酿酒手艺,何至于断送在你手上!”
“我们不是来抓人的,”
何平安上前一步,将一张盖着县衙大印的文书递到王师傅面前,声音沉稳,“本官查过卷宗,王二狗伤人,事出有因,是那钱庄伙计出言不逊,辱及令尊在先,本官念其有孝心,又非大奸大恶之徒,可判其在县衙新作坊劳作赎罪,为期一年,工钱用来抵债。”
“一年之后,他若真心悔改,便可恢复自由身。”
王师傅和王二狗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新来的县令竟会为他们这等贱民,费心去查旧案,还给出了这样一条活路。
“至于这五十两的赌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