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给凤凰火梳完最后一下,看到她那滴眼泪,竟是不由自主伸出手,为她轻轻拭掉泪水。
泪水还带着热度,沾染在指尖,逐渐变得一片冰凉。
范一摇隔着树丛,远远注视着师父为凤凰火梳头拭泪,心里忽然泛起酸涩之意,眼睛竟不知不觉也跟着湿润起来。
“大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难过。”
江南渡看了小师妹一眼,说出的话却极度冰冷理性,“注意,现在开始,凤凰火不再记得师父了。”
范一摇心里一惊,立刻打起精神,手也摸上烛息刀,时刻准备凤凰火发难。
树林中央空地,凤凰火浓黑的睫毛轻颤,倏然睁眼,看着面前站立的陌生男子,神情戒备。
“喂,你是什么人,怎么拿着我的铜梳?”
凤梧不动声色收回刚刚为凤凰火擦眼泪的手,垂眸看了眼手中铜梳,温和道:“你方才已经同意把这梳子送给我了,不记得了吗?”
凤凰火有些狐疑,四下打量了一番,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又是如何与眼前这人相遇。
凤梧欲将忘忧梳收入袖中,却被凤凰火一把抓住手腕。
“咦?你是九州异兽?”
凤凰火盯着凤梧看了半晌,忽然轻佻地笑起来,“算了,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就饶你这一回,梳子拿来!”
“那你可还记得,你这梳子是从哪里来的?”
凤梧拿着忘忧梳的手抬高,让凤凰火抢了个空。
凤凰火得到忘忧梳的因缘与凤梧相关,所以她甚至连梳子的来历都不记得了。
“你管我从哪里来的,快点把梳子还给我。”
凤凰火跳起来准备再次抢夺,凤梧却忽然垂了眸子,认真看她。
“这把梳子我很喜欢,送我可好?”
他神色平静,声音低沉,两人挨得极近,那凤凰火被看得竟是失了一下神,脸颊奇异地漫上晕色。
范一摇躲在远处,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是看那暧昧的互动,不禁感叹出声:“想不到,师父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江南渡反应迅速,立刻问:“怎样的一面?”
范一摇:“大师兄你不觉得,师父这样……很有魅力嘛?”
江南渡语气生硬:“不觉得。”
范一摇啧啧摇头:“哎,你又不是女孩,肯定不懂。”
江南渡默了半晌,问:“女孩……都喜欢这样的?”
范一摇侧过头,见大师兄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忽然尴尬起来,忙移开视线,摸摸鼻子不再说话。
这边凤凰火目光上上下下在凤梧身上打量了一遍,细眉微挑,忽地笑:“你想要这把铜梳?行啊,那你……准备用什么来换啊?”
凤梧对这般明目张胆的调戏无动于衷,取出一支白玉笛,横在唇边,“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吧。”
凤凰火并没有真的拿那把梳子当回事,反而被面前的男人引起了兴致,头一歪,身子向后一靠,大爷一样翘起了二郎腿,笑眯眯道:“那你先吹一首曲让我听听,听得我高兴了,说不定这梳子就给你了。”
悠扬笛音回荡于山林,如浅滩细流,润物无声,拥有可以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
凤凰火原本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在自己面前吹笛的男人,可是渐渐地,却被那笛音吸引,竟是听得入了神,总觉得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一曲奏毕,凤梧见凤凰火半晌没说话,便道:“这首曲子够换你的铜梳吗?”
凤凰火眉梢微挑,故意找茬道:“一首曲子哪够?我这梳子可是足重的黄铜,你还不得吹个十首八首的?”
凤梧竟也没恼,脾气极好地问:“好,那是十首还是八首?”
凤凰火愣住,似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凤梧在问什么。
凤梧重复:“是十首,还是八首?”
凤凰火:“……十首!”
凤梧:“好。”
接下来,凤梧竟当真坐下来,一首接一首地给凤凰火吹起了曲子。
凤凰火听着听着,看凤梧的眼神渐渐变了,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这男人吹几首曲子,她都不打算将铜梳给他。非但不给,还要将人强行留下来。
至于留下来做什么她还没想好,反正就算是单单用来给她吹曲子解闷,那也是好的。
凤梧与凤凰火就这样坐在林中,男子仙人之姿,凝神吹笛,女子艳丽明媚,支颚倾听,美好如画卷。
范一摇也看得入神,甚至觉得,如果师父能和凤凰火一直这般相处下去,也是很好的。
然而就在这时,林间有沙沙响动声。
“来了,是东瀛人。”
江南渡低声提醒。
范一摇竟并不觉意外,只是看那林间如同神仙眷侣的一对璧人,有些不忍。
这诗意盎然的一幅美卷,终究是要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