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把晒谷坪烤得烫。龙安心和张组长蹲在废弃的碾米机旁,影子在铁皮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张组长手里捏着半块皂角,边缘已经被他摩挲得亮。
"
八七年他肝癌晚期,疼得受不了就喊苗婆子饶我。"
张组长突然掰断皂角,里面的籽粒蹦出来,"
我昨天看到档案才知道。。。。。。"
晒谷坪那头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苗语和汉语交替念着"
1像铅笔细又长"
。龙安心数着地上的皂角籽——十三颗,像一排黑色的眼睛。
"
她刚才喊的是我父亲本名。"
张组长突然抬头,"
父亲七二年就改名叫张卫红了,她怎么会。。。。。。"
吴晓梅的声音从背后插进来:"
因为务婆记得每个害过她的人。"
她端着个竹筛子,里面铺着刚采的鱼腥草,"
就像记得每棵救过命的药草。"
龙安心看见张组长的白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远处传来摩托车的突突声——是村医老吴从乡卫生院取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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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婆的吊脚楼里多了个氧气瓶,银色的钢瓶立在火塘边像个不合时宜的现代雕塑。老吴把听诊器从老人胸前拿开时,眉头皱成了山核桃:"
肺里全是罗音,得送县医院。"
"
我不去!"
务婆突然用汉语喊道,枯瘦的手抓住床头那根磨得亮的拐杖,"
六六年他们就是拿救护车。。。。。。"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龙安心看见张组长站在墙角,手指在公文包带上无意识地抠着。阳光从板壁缝漏进来,在他脸上划出几道明暗相间的条纹。
"
有白酒吗?"
张组长突然问。
吴晓梅从碗柜深处摸出个蒙尘的陶罐:"
自家酿的,五年陈了。"
张组长倒了一碗酒,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展开后龙安心认出那是昨天务婆拿出来的半块皂角。年轻干部把皂角掰了黄豆大的一粒,放进酒碗里慢慢搅动。
"
爸,我替您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