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了不是傻了。"
务婆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我在县医院扫过十年地。"
这个回答让龙安心哑然失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思维有多么狭隘——认为传统与科学是非此即彼的对立面,却忽略了它们可能只是描述同一事物的不同语言。
"
桑耶公说您掌握着完整的《祛病歌》系统,"
他小心地问,"
那是什么意思?"
务婆往火塘里添了几块柴,沉默良久才开口:"
《祛病歌》有九层,每层九段。普通歌师会三层,好歌师会六层。九层全会的。。。"
她摇摇头,"
我师父走后,可能只剩我了。"
"
九乘九,八十一段?"
龙安心迅计算着,"
您刚才用的是第几层?"
"
第七层,引魂归位。"
务婆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
最上面两层。。。要在人死前才能唱。"
龙安心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痛苦模样,那些昂贵的西药除了让他昏睡外毫无作用。如果当时有这样一个歌师。。。
"
能教我吗?"
他听见自己问。
务婆盯着火塘看了很久,久到龙安心以为她不会回答。最后老人家从怀中取出那本《声疗密要》,轻轻抚过羊皮封面。
"
先学会种子歌。满月之夜,桑耶公会告诉你下一步。"
夜深了,务婆去隔壁休息,留下龙安心独自守夜。吴晓梅的呼吸平稳而深沉,偶尔会无意识地哼唱几个零星的音符。龙安心现这些音符总是与务婆今天唱过的某些段落吻合,仿佛她的潜意识仍在与治疗共振。
他翻开笔记本,想要记录今天的现,却现自己写下的全是零散的感悟而非客观观察。科学训练的思维与亲眼所见的奇迹在他脑海中交战,最终他划掉了所有试图"
解释"
的段落,只留下纯粹的现象描述。
火塘里的火焰渐渐矮了下去,龙安心按照吩咐用枫香木棍敲击铜盆。金属震颤声中,他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和声——不是来自屋内,而是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与铜盆的余音共鸣。
吴晓梅在睡梦中微笑,右手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像是要握住某个无形的东西。龙安心想起务婆说的"
魂回来了一大半,还剩一点在路上"
,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深意。
他轻轻握住吴晓梅的手,惊讶地现她的掌心不再冰冷,而是带着生命的温暖。窗外,一轮新月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洒下银色的光辉。距离满月之夜,还有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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