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有力。
“令堂的话,字字都是在为你打算。你辜负了家族父母,丢了前程,但你的命还在。人活着,便有转圜的余地。困守泥潭,作茧自缚,最终溺毙的只有你自己。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不再看顾介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转向春夫人合十行了一礼。
“夫人保重,贫尼告辞。”
“命还在……”
顾介盯着薛绥离去的背影,反复咀嚼她的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直到那些枝繁叶茂的花木隔绝了远去的人儿,隔绝了顾介眼中微弱的光芒,他才缓缓转过身,失魂落魄地靠着石灯,无奈苦笑。
春夫人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又气又急,突然失声痛哭。
“孽障啊,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为了那么个下贱东西,值得吗?”
顾介没有看她,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去。
“母亲不必再说了,儿子知晓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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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漏三更。
薛府东跨院的赵姨娘房里还亮着灯。
薛庆治倚在铺着软垫的美人榻上,听着赵姨娘娇声软语地说着白日里喜宴上的琐事,眉头越皱越紧。
“这喜宴办得跟丧宴似的,有什么可说的?”
“是,老爷。”
赵姨娘察觉他心绪,将一碟精致点心推到他面前。
“您尝尝这个核桃酥,是妾特意新学来的,脆得很呢。”
薛庆治刚要张口,外头忽然传来侍女略显急促的通报。
“老爷,大夫人来了,说有要事,在院外候着,等老爷出去。”
薛庆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没看我正歇着吗?”
他与傅氏分房而居已久,倒是赵姨娘这一片温柔乡,更能让他暂忘朝堂与家事的烦忧。
“哼,这个时辰找上门来,准没好事。”
赵姨娘识趣地收了笑容,低声道:“老爷,要不妾先回避?”
“不必。”
薛庆治掸了掸衣襟上的碎屑,语气不耐,“让她进来。”
傅氏跨过门槛,目光淡淡扫过髻松散的赵姨娘,冷脸上透着一股严肃。
后者立刻低下头,退到旁边侍立,伏低作小的端茶倒水。
“有什么事,便说,少在这里摆主母的威风。”
薛庆治靠在榻上,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夫妻二人早已情分断绝,若非今日薛月娥出嫁,为了撑府上的体面,在人前假装和睦地说了几句话,平日里几乎视同路人。
傅氏没理会他的冷淡,开门见山。
“我是为了薛府的门楣来的。今日之事,老爷看得下去,我却是如鲠在喉……”
顿了顿,她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老爷移步,随我去清阑院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