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见她看着自己的腿,安慰道,“走的慢些,是看不出来的。”
她灿烂一笑,又道,“卢太医不是说了吗,主子除了腿,余下都养的很好。”
她借着扶孙才人坐下的动作,虚虚在她小腹一抚,“相信要不了多久,主子便又会有小主子了。”
孙才人将手放在小腹上,“会吗?”
她至今忘不了,棍子打在肚子上的痛,也忘不了孩子一点点脱离她身体的痛。她的孩子,在她肚子里呆了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的孩子。
没了。
徐秀儿准备出宫了。这几个月,她逗的皇后很开心,也因皇后开心了,得了皇上几句夸赞。她在秫香馆中自己亲手做的香包,以感谢众人这些日子的照顾。
阿紫拿着香包调笑道,“谁说你不会与人相处来着。”
她为人直率,也诚恳,心思专一,只想着家乡的情郎,句句不离他,倒是惹得旁人调笑揶揄。
阿紫笑过,看着她正色道,“如今有了皇上、皇后娘娘的赞言,你归家后,父兄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让你的情郎好好念书,三年后若能高中,说不准还能向皇上讨个赐婚。”
“嗯。”
徐秀儿点头。这些日子在宫中,皇后对她好,一众宫女姐姐对她也极其照顾。若非还记挂着家人,记挂着爱人,她甚至有些不想离开了。
阿朱与温岚今日要守夜,特地抽空来同她告别。温岚笑问,“昨日我听着皇后娘娘要同你打赌,若是你胜了,她便许你一诺,你可愿告诉我们是什么赌?”
徐秀儿摇头,“并非我不告诉姐姐,而是赌约这种事,说不来便不灵验了。”
阿朱看向温岚道,“你问她做什么,左不过同她的情郎有关。”
许是皇后娘娘同她赌她情郎的真心,说不准还会派个人去试探。
徐秀儿被她们说的脸红,温岚又问,“何时成亲?”
她如今十五,在等两三年,也不晚。
徐秀儿顶着红彤彤的脸蛋,摇着温岚的手,低声道,“伯母说我年岁小,太小成亲不好,说是再多等几年。”
一开始她以为是搪塞之言,后来才明白对方一家的良苦用心。姑娘家年岁小了成亲,身体还未长成,如何能承受得起怀孕生子。“他的妹妹十八了,还未成亲,人人都说她是老姑娘,伯父伯母却说大不了日后养着她一辈子。”
这种纯粹的爱女之心,是她不曾见过,渴望得到的。他们的女儿,只是他们的女儿。
拜完皇后,便可离宫了。
上马车前,徐秀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同瑯嬛告别。她们同住一屋,一同选秀,又一同落选,这是缘分。
蓝姑姑听了她的话后笑道,“只怕你觉得是缘分,旁人却觉得你是故意去看她笑话。”
一个姑娘家,心思太过于纯净其实并非什么好事。人心险恶。
这一日,太子妃定了。为施家女枇杷。
户部与礼部在去施氏家乡查验太子妃出身时,竟然还查出一件与太子妃一家有关的往事。两部不敢私自定夺,派人带着奏折,急匆匆归京上奏。
施家村三十六户,一百二十人,一半姓施。
施家村三十六户,三十户种枇杷,六户种石榴。
六户,六棵石榴树,棵棵枝繁叶茂,沉甸甸、红艳艳似血。
户部的侍郎贺铸,乃是出自农家,他熟悉土地,也熟悉石榴。施家村的土地并非黑土,若想要种出这么好的石榴,需提前挖深坑,在其中埋入鱼虾枯叶,让它们腐烂。种了石榴的六户人家,院子里的土干黄粗糙,唯有种了石榴那一圈湿润肥沃,就像是有人在其下埋了什么。
宁安将桃娘叫到面前。“石榴树下埋着尸骨,后经衙门追查,现所死之人,乃是邻村的恶霸。”
几人组成了一个小团伙,住在山中,成了山贼。“其中一人衣衫夹层中有一封信,经辨认后是一封买你丈夫命的信。”
她的丈夫,根本不是摘枇杷时跌下树撞破了头,而是被人用石头砸碎了头,又伪装成了意外。她的弟弟,也是经人引诱,才会染上赌博,欠下无数银子。
桃娘愣愣的听着。宁安继续道,“你的公婆,可能都是被人害死。”
她顿了顿,看着她问,“你与你的丈夫,丈夫一家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桃娘呆愣许久,才缓缓摇头。“我,我不,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