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虽未归京,但选秀之事已经安排上了。明面上还是与寻常无异的选秀,但朝中人心知肚明,这是皇上、皇后再为摄政王操持,只待他归京登基,水到渠成。
选秀,一从民间选拔良家女子;二从皇亲、朝臣家中选拔。
选拔民间女子是因:女子若生长富贵,不知民间苦乐,起而居天下之上,纵志奢华,无所吝惜,人主又从而悦之,奇技淫巧必从此作,天下敝矣。闾阎子女,平生所见,固少奢丽之观,一旦享至尊供奉,方且骇惧若不敢当,其于服饰器用,必有爱惜,不至暴殄。且在人主左右,得以民间所见朝夕陈说,使九重之上知闾阎情苦,胜于箴诵训谏当万万也。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外戚专权,结党营私、祸乱朝政。
又因为帝者,需要皇亲、勋旧、贵族支持,需以姻亲为纽带,将彼此紧紧连结在一起。所以,民间女子与皇亲、朝臣家中女在选秀时,各占一半。
对于富家女,不知民间疾苦,被认定日后定会穷奢极欲,祸乱天下一说,肃宁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同妻儿们说,“此话出自明朝文人于慎行《谷山笔麈》。明太祖朱元璋乃是平民皇帝,不过是借着乱世称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他也是借着妻子的养父一步步向上爬。要我说,他这些富家女不知民间疾苦、穷奢极欲,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仗着妻子起势,建国后又生怕旁人学着他,接档隐私,推翻了他,才说什么平民女子必定十分珍惜优越的生活,不会暴殄天物。还可以将底层百姓的民间疾苦告诉当今天子,皇帝听闻后必定体恤民情,这好过皇帝读一万遍圣贤书。”
宁安瞥了他一眼,“你别在孩子们面前胡说。”
明太祖朱元璋这么做,是吸取前朝的经验教训,避免外戚专权的情况生。如果后妃出身门第高贵,那么将来一旦出现幼主,或者皇帝本身才下,很容易造成外戚的势力越来越大,必定会结党营私、祸乱朝政。“平民女子不见得不好,富家女子也不全是好的。”
比之平民女子,富家女子的身后坠着家族,少了丝真心,多了些算计。反倒是平民女子,入了宫之后,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一人,自然一心一意。“平民女也好,富家女也罢,平富从来都不重要,重要是人。”
想想问,“那为什么爹娘总是嫌弃姐夫与阎君?”
总是念叨着大姐夫太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又念叨着阎君出身太低,日后定要让他考个科举才是,不然怎么配得上公主。
肃宁挑眉,宁安神色有丝尴尬,她轻咳一声,“爹娘哪有嫌弃你同禾禾的驸马?”
她将想想拥入怀中,“只是在爹娘心中,你们是最好的,天下间无人能配得上。”
她笑着捧着小女儿的脸,“日后你同姐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明白爹娘此刻的心了。”
挑选秀女由户部主办。每到挑选秀女之期,秀女们都得乘坐骡车至玄武门外下车,然后按次序由太监们从旁门引入,到御花园北门坤宁门前集齐,再按事先排好的名单顺序,进坤宁门备帝后选看。审看时,备选女子要按圣旨六人一排,只有容貌秀丽,举止端庄的女子方能入选。入选的秀女还要定期复看,直到复看合格后才能留在宫中。而在真正选秀女之前,还要进行严格的身体检验以及面看。
“……遣内监选女,每百人以齿序立。稍长,稍短,稍肥,稍瘠皆去。如此便要遣归者千人。第二日,诸女分立如前,内监谛视耳、目、口、鼻、、肤、腰、颈、肩、背,有一不合法者去之……”
又使自诵籍、姓、年岁,听其声之稍雄,稍窳,稍浊,稍吃浊者皆去之。去者又千人。第三日,内监各执量器,量诸女之手足。量毕,复使周行数十步,以观其风度,去其腕稍短,距稍巨者,举止稍轻躁者皆去。留者仅千人,皆召入宫,备宫人之选。“第四日,分遣公中姑姑、老嬷嬷将人引至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入选者仅二三百人,皆得为宫人之长矣。之后她们要在宫中住上一个越,内监熟察其性情言论而评判其人之刚柔,愚智,贤否,入选者只有四五十人。她们一些会成为后宫妃嫔,一些则会被赐给皇子、皇孙、皇亲。”
而这其中的每一步,都可以使银子,银子足够了,莫说是稍有不足,便是已非完璧,也能过了验身。当年薛氏一门为了送废后入宫,可是没少买通检查的内侍监,没少用银子,也没少威逼利诱。
“如今娘无事,让她操持着就是,省得你跟着操劳。”
肃宁笑着握住宁安的手,“这次选秀,他们怕是少不得塞人进去,咱们不管,看个热闹就是。”
宁安问他,“这次选秀,是父皇选,还是你选?”
肃宁冲她动了动眉眼,“看人。”
他顿了下,“看心情。”
人好了,便是为摄政王选妃;心情顺畅,便多拖几月,拖到他回京,拖到他登基。“也许父皇一高兴,便将她们都收了呢?”
一日未言明,一日便会有例外。
唐瑯嬛想要参与选秀,又恐此番选秀并非摄政王选妃。可若此次不参加,若是再拖上一两年,她的年岁便又了。
唐大人归家,同夫人说了选秀一事。户部的文书已经送来了,上面看好的是他的二女儿瑯姚,而非长女瑯嬛。
唐夫人不解,“长女未嫁,怎能跳过?”
唐大人道,“我问了,上面说是摄政王与摄政王妃曾见过姚儿一眼,觉得她甚是温婉,指明要她。”
唐夫人抓到他话中的关键,忙问,“此次是摄政王选妃?”
唐大人摇头,“上面的意思是,先循着例走一遭。”
他看着唐夫人,面上笑着,“上面还说,摄政王如今只有一位正妃,侧妃二位尚且空缺,若是合格了,侧妃是没问题的。”
唐夫人皱眉,“姚儿性子胆怯,又不知变通,不够聪慧,去了还不被人吃了。照我说,便按着咱们此前商量的,给她找户寻常人家嫁了就是。”
唐大人道,“性子是不太好,也比不过她的长姐、妹妹,可奈何摄政王喜欢。”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总归是摄政王自己讨要的,日后还能苛待了她不成。”
他站起身,“选秀在明年三月,趁着这些日子,你再好好教导教导她就是。”
唐夫人追上,“姚儿先嫁了,嬛儿怎么办?”
她快走几步,追上唐大人,“我也不瞒着你,上次摄政王来,曾在街市上对嬛儿出手相救,嬛儿对他一见倾心,我看不如就让她们姐妹二人一同选秀。若是有一人落选了,还有第二人。”
唐大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可若此次选秀并非摄政王选妃,而是皇上选秀呢?”
姚儿是摄政王要的,自然不怕什么。若此次是皇上选妃,他岂不是折了一个女儿进去?
素秋不信,不信她的赛儿就是这么命不好,不信这只是一场意外。镖局的人,在事地一寸一寸的翻找,终是找到了一根断针。可断针又如何,寻常的女子多有带着针线在身上的,不能说明什么。素节说有东西打了她的手,她吃疼才会放手。淑节也是这么说。可她们的手上,并无任何伤口。
莺时无可奈何道,“里里外外翻了许多遍,衙门都有意见了。”
淑节看着那根断针许久,突然道,“这不是寻常的针,这不是寻常的针!”
她有些激动,“这种针,是青楼专门用来逼迫调教性子烈的姑娘的。”
这种针极细,却不长,比寻常的缝衣针还要短上一些。多是被嵌在软鞭中,一鞭子下去,又疼又不会留有伤口。
素秋抬起头,扑到淑节面前,一字一句咬牙问,“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的儿子,我的赛儿是被害死的,谁要害我的孩子!”
淑节垂下脸,掩去一丝精明,谨慎道,“不过只是一根断针,也说不出什么。”
当日亦有青楼女子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