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轻笑,声音闷在他衣襟间:“方才明明都应下了,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霍元晦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宠:“劝我莫涉险时那般坚决,半点商量余地都不给。如今自己倒要去闯龙潭虎穴,还不许我嘀咕两句了?”
裴霜自知理亏,声调软了下来,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哪有不许……况且也不是我独自前去,有谢侯爷和他麾下高手相助,不过是采一株药草,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说着,还得意地虚空一抓,仿佛已将那养神芝握在手中。
霍元晦摇头失笑,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叠墨迹犹新的纸页。
“这是养神芝的详图,自初生至成熟各阶段的形态皆绘于其上。谢陵所中之毒,幼芝便可解,若得成芝,只需半株即够。”
裴霜如获至宝,接过细看:“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她欢喜地凑上前,在他唇上印下响亮一吻,“我们元晦,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未婚夫!”
未……婚夫?
这称呼让霍元晦骤然怔住,好似运转自如的机关突然卡涩,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你……答应与我定亲了?”
他记得她先前曾说想要一个郑重的求亲仪式,然而这些时日事务纷杂,他原想推迟再办。
“应你了。”
裴霜嫣然一笑。她早已想通,既两心相悦,又何须拘于虚礼。
他的真心,远比任何形式都更为珍贵。
霍元晦喜出望外,笑意自眼底眉梢流淌而出,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兴奋地转了几圈:“太好了!葭葭应我了!”
裴霜清脆的笑声在房中回荡。
谁知乐极生悲,两人玩闹间动作太大,她一脚撞上衣柜,顿时疼得蹙眉吸气。
霍元晦赶忙将她放下,蹲身为她揉脚:“对不住,是我忘形了。”
裴霜嗔怪:“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
两人正笑闹着,方才的动静却引来了裴蕊娘。她推门而入:“葭儿,方才是什么声响?”
霍元晦的手还握着裴霜的脚踝,两人亲昵之态全然落在裴蕊娘眼中。
被母亲撞见,裴霜霎时面颊绯红,急忙推开霍元晦,神色间尽是赧然。
裴蕊娘并未对两人亲昵的举动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移开视线,却恰好瞥见了桌上收拾好的行囊。
她脸色微微一变:“葭儿,你这是要出远门?”
去长陵山寻药之事,裴霜尚未向母亲透露半分。自然是担心她不同意,本想先行出发,事后再解释。
眼下既被察觉,撒谎定然瞒不过母亲的眼睛,她只得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她原以为母亲深明大义,必会理解她的选择。
不料裴蕊娘听罢原委,说出的话却令两人浑身一震。
“养神芝?你们要寻此物?”
裴蕊娘语气平静,却语出惊人,“我知道京城之中何处有。”
——
谢江踌躇片刻,终是上前将拜帖递上。
管家程义很快迎出,将他引入府内:“谢侯爷大驾光临,请前厅稍候,相爷即刻便到。”
“是本侯冒昧前来,叨扰徐相清净了。”
“哈哈,清净倒是谈不上,”
徐崇爽朗的笑声自内堂传来。只见老丞相缓步而出,虽鬓发花白,蓄着山羊须,年岁已高,却目光炯炯,精神矍铄,竟比许多年轻人更显神采奕奕。
徐崇对他的到访颇感意外:“谢侯爷可是稀客,怎么会来我府上?”
文臣武将本该避嫌,所幸谢江如今已无兵权在握,相见倒也不算逾矩。只是徐崇与谢江从前并无深交,甚至曾有些许政见不合,他能亲自登门,着实出乎徐崇的意料。
“相爷安好,”
谢江略一停顿,终是道出来意,“本侯此番前来,是为……求药。”
“哦?何种药材?”
“养神芝。”
说罢,谢江便静候徐崇的反应,心中不免忐忑,不知裴霜的消息是否可靠。他原已决意亲赴长陵山寻药,不料柳暗花明。
清晨裴霜匆匆来访,言明京中另有养神芝的踪迹,正在这徐相府中。
他问她从何处得知,她只说是耿指挥使相告,若要知晓缘由,就去问耿集。
谢江无心深究其中曲折,但凡有一线希望能救谢陵,他都愿竭力一试。即便对方是素无往来的徐崇。
谢江心中对此消息实则存疑,养神芝这般罕物,连皇宫大内都没有了,徐相府中又如何得存?
更何况,昔年夺嫡风波之中,他属八皇子一党,而徐相曾因立场相左遭贬离京。那些年间,他们一派的人没少给徐崇使绊下套。虽非谢江亲手所为,终究与他脱不开干系。
纵使时过境迁,谁又敢断言徐相不曾心怀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