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此处、此处,还有这里,”
她指尖轻点几处骨缝接口,“这些缝隙已完全闭合,说明死者已是成年人。”
葛语风眼睛亮晶晶的,越听越是兴奋,笔下飞快,将裴霜所说的要点一一记下。
裴霜见状轻笑:“分辨成人与孩童的头骨,还可观察三庭比例。孩童的额头与眼睛几乎占据头部的二分之一,成人则接近三等分。其余通过头骨判断年纪的法子还有许多,日后慢慢教你。”
葛语风连连点头:“多谢大人!不过又怎么确定他年纪区间呢?”
“看骨骼的韧性,牙齿的磨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经验。”
裴霜不疾不徐地解释,“年长者的骨骼更脆,牙齿磨损也更严重。此人牙齿有些松动,说明身有些年纪,应当在三十到五十之间。至于为何我给出的范围更小,则更多凭我的经验了。”
“那家境优渥呢?”
裴霜点了点头骨上的牙齿:“此人牙齿间还算干净,必是有清洁牙齿的习惯,寻常人家可用不起牙粉这样的东西。”
“小小牙齿还有这样的门道。”
葛语风越发觉得验尸这门手艺高深。
验罢头骨与盆骨,再检视其他碎骨,其骨骼状态大致相仿,可确定属于同一具尸骸。
待到检查那截断脚时,裴霜小心翼翼洗去其上污泥。当脚掌完全显露时,三人皆是一怔。
葛语风忍不住低呼:“此人竟有六根脚趾!”
裴霜却唇角一扬:“运气不错,遇上个六指的。”
“运气不错?”
葛语风不解。
“六指便是特征。有特征的人,才好找寻。”
裴霜耐心举例,“譬如让你在人群中找一个指定之人,是五指的好找,还是六指的?”
“哦~大人说得对!”
葛语风眼中崇拜之色更浓。
霍元晦唇角含笑,静立一旁。她便是如此,才华灼灼,不经意间便吸引所有人倾慕。
“这只脚的骨骼状态与那堆碎骨相近,但只能说是年纪相仿,无法完全确定属于同一人。”
“连你也无法断定?”
霍元晦问。
“我又不是神,裴霜坦然道,“那堆骨头烧得碎肉无存,几近成灰,能验出这些已是不易。”
葛语风生怕霍元晦责怪,忙出声维护:“我们大人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
霍元晦看着挡在裴霜身前、一脸护犊模样的葛语风,简直哭笑不得:“这下可好,她护你跟护崽似的。倒显得我从前做得不够周到。”
裴霜翘起唇角,拍了拍葛语风的肩示意她安心:“正好让你知道,如今我也是有人护着的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大人,他从前欺负你吗?”
葛语风立刻看向霍元晦,眼神暗含警惕。
“他哪能欺负得了我?”
裴霜见她当真,不再玩笑,“真没有。他一个文官,怕是挨不住我一拳。”
葛语风打量霍元晦一番,见他确实一副文弱模样,不似习武之人,这才信了,稍稍退开。
霍元晦温声对她道:“你维护你家大人的心意是好的,只是稍欠思量。若我与她关系不睦,她又怎会应允来此验尸?”
对哦。葛语风后知后觉,验尸与查案不同,她们本不必来。
裴霜转而问道:“这尸体在何处被发现?温大人可去追查了?”
“正是。发现地周围有些工坊,他已带人前去查访。”
“可着重排查设有大型窑炉之处,譬如砖窑、瓷窑等。尸骨能烧至如此程度,绝非寻常人家灶火所能及,必是经受了持续高温焚烧。”
此时,温远正带人立于一家陶瓷工坊门前。守门人竟拦住了皂隶,态度强硬。
方扬亮出令牌:“大理寺办案,还敢阻拦?让开!”
寻常人见此早已胆怯,但这几人却毫无惧色。守门人嚣张道:“尸体又不是从我们工坊里挖出来的,凭什么搜查?”
“人既死在附近,便不能排除工坊内有人行凶后移尸的可能。不止你们一家,这周遭所有工坊都需排查。”
温远依旧耐心解释。
那守门人却仍不退让,反而抬高了声调:“我们东家可是姓俞!这位大人确定要搜吗?”
盛京城中姓俞且有头有脸的人物,唯有兵部那位老侍郎。俞老大人虽已年迈致仕,不足为惧,但其长女正是平西侯夫人。
“本官秉公执法,想来俞老大人与平西侯爷皆是深明大义之人,必不会介意。”
温远面色一肃,不再多言,挥手厉声道,“搜!”
守门人不过是仗势欺人,真要与大理寺官差正面冲突却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