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里的不是你破的。”
“非要提这茬是吧?那往后江湖人犯案,你们大理寺自己去追捕便是!”
裴霜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给两人腾出交锋的空间。从这番唇枪舌战中,她总算明白这两人之间的龃龉从何而来。
按律,江湖案件归镜衣司管辖,京城案件由大理寺督办。但常有凶手是江湖人却在京城犯案的情形。
每每这时,大理寺与镜衣司就需要合作,大理寺内武功高强之人并不多,需要依靠镜衣司的力量,而镜衣司查案缉凶的能力确实弱于大理寺。一般情况下,都是大理寺的人分析出了凶手,镜衣司只管抓人就行,抓到人后带回镜衣司受审。
久而久之,两边的矛盾就出来了,大理寺觉得前期都是他们累,到了后期镜衣司的人就出来抢功,实在是不公平。镜衣司认为他们抓到凶手也不容易,毕竟江湖人是出了名的难缠,若是没有他们抓到人,案子破不破不都一样嘛。
两拨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这股火药味在温远与彭宣之间尤为浓烈,日常擦出火星来。
“二位,能歇歇吗?”
裴霜冷不丁开口,虽然她看戏看得颇有兴致,但破案要紧。她抬眸看向彭宣,问道:“彭掌使,你说的不对劲,具体是指什么?”
“起火的地方不对劲。”
彭宣正色道,“这里提到龚氏带着孩子们是住在旅店二楼的,而辜家人作为店主是住在后院。前院与后院相隔有些距离,就算是二楼起火,烧到后院也要些时间。但这里邻居的口供却写着,看见火时,前后都已经着了起来。”
“还真是。”
温远仔细扫了一眼案卷,难得没有抬杠,反而略带意外地瞥了彭宣一眼,“原来你也不是只会使用武力的莽夫啊。”
“我现在很想动一动拳脚。”
彭宣眯起眼,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裴霜见状,迅速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无奈道:“既然案子有疑点,不如重新查一查,或许能借此摸清辜映娘的动机。”
霍元晦翻了翻案卷:“若要查清此案,恐怕得去一趟洛州。”
“我去。”
裴霜毫不犹豫地开口。
温远立刻摆手:“哎,裴捕快是女子,长途跋涉多有不便,还是让他去。”
说着,眼神往彭宣身上一瞟。
“刚到通州就给我安排差事?不去,我浑身还酸着呢。”
裴霜唇角微扬,笑意浅浅:“温大人不必担忧我的安慰,我自有自保的能力。”
彭宣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揶揄:“嘿嘿,温孝直,以貌取人了吧,裴捕快的身手在我之上。”
这倒是有点出乎温远的意料了,目光在裴霜身上细细打量,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当真?”
能让彭宣承认武功比他好的人不多。
裴霜淡然颔首,眉宇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温远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我与你一道去吧,路上有个人,也好照应。”
“怎么哪儿都有你?”
彭宣呛他。
霍元晦适时开口:“温大人与彭掌使刚到通州,车马劳顿,不宜远行。不如由我与裴捕快同去洛州。”
“也好。”
温远揉了揉眉心,显然不愿再与彭宣纠缠,“明日我再走访当年火灾的见证者。”
说罢便转身离去,衣袂间带着几分倦意。
夜色渐深,彭宣却跟着霍元晦来到住处,望见屋内还没熄的灯。
他突然有些踌躇起来,止住了脚步:“太子……不,裴夫人,与郦夫人,都在里面?”
霍元晦轻笑:“怎么?不敢见她们?”
从前总盼望着见,现下真能见到人,心里还真有些说不明白的感情。
裴霜拍着他的肩膀:“我娘和郦姨又不吃人,有什么好怕的,进去吧。”
她动作迅速,在彭宣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将他推进了门。
“诶——”
屋内裴蕊娘正在给裴霜做新衣,郦凝枝则是认真擦着她的七节鞭。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全落在彭宣身上。
彭宣理了理衣襟,撩袍跪下:“臣见过太子妃殿下,晋国公夫人。”
他并不知晓郦凝枝是双生姐妹的事情,还当郦凝枝是已经死去的郦凝叶。
裴蕊娘放下手里针线,浑身透着温柔,走过来拖着他的胳膊扶起他:“这就是德清吧,都长这么大了。”
彭宣的年纪比裴霜他们大几岁,没出事的时候,裴蕊娘也见过小时候的彭宣。
“臣怎担得起……”
“诶,”
裴蕊娘打断他的话,声音清越,“往后莫要再喊刚才的称呼了,我们与你父母也算故交,就称我们为伯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