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微沉,“本朝尚无女子入仕的先例。”
“恁多规矩。本朝虽无女子入仕,却也有女兵,说不准裴捕快能开这先例呢?”
他话锋一转,又开口相邀,“不如来我镜衣司做掌镜使?我们这儿可有不少女镜衣使。”
竟是当面开始争起来了。
裴霜眼神透着无语,别闹了好吗?
温远却是一本正经地和她道起了歉:“裴捕快,对不住,方才说话未及细思,非冒犯之意。”
他眉眼间的诚恳不似作伪。
裴霜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温大人不必道歉,只是玩笑话,我并未入耳。”
“不过我是真心相邀。”
彭宣趁机插话:“我也是认真的。裴捕快,早在青梧,我就邀请过你了。可得分个先来后到。”
他冲裴霜眨眨眼,换来一记眼刀。
突然,彭宣面色扭曲地弯下腰。低下头,裴霜感受到腿边生风,心下有数,是霍元晦动脚了。
“二位大人,”
霍元晦声音清越,“裴捕快如今还是下官的下属。通州府衙人手本就不足,还望高抬贵手。”
这话一语双关,彭宣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
彭宣揉着膝盖,拖长声调:“是是是,绝不夺霍大人所——爱——”
最后一个字咬得格外暧昧。
这语气,裴霜恨不得再补上一脚。
温远笑意清浅:“哈哈,霍大人爱才之心,当真令人动容。”
霍元晦垂眸掩去眼底波澜,余光却将裴霜温婉的侧颜尽收眼底。这“爱”
字,他认。
残羹撤去,众人移步案卷室。
辜映娘是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她的资料又被拿出来过了一遍。
“这……居然是那儿,难怪。”
裴霜指着辜家旅店的地址,面上惊诧之情尽显。
霍元晦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也微微怔愣。
温远已经把案情梳理了大半,亦看出了关键。只剩彭宣不明所以,他挠着头问:“哪儿啊?”
“辜家旅店的旧址……”
裴霜声音发紧,"
就是现在的花溪小筑。”
“竟是这样!”
彭宣半张着口。
邹同逊暴毙于花溪小筑,天底下岂有这般巧合?
温远注意到:“这案卷上写着那场大火还烧死了一家人,是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尸骨是由妇人的父母收走的,这个妇人的夫家为何没有出现?”
一般出嫁女都会由复家收敛骸骨,除非是夫家没有人或是入赘。
妇人名叫龚善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是一对龙凤胎,死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案卷记载,龚善静是洛州人,来通州是寻她丈夫,在旅店暂居。辜家旅店平素也没什么人,火灾发生的那晚,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投宿。
“怎么没有关于她丈夫的信息?”
裴霜翻找着。
霍元晦:“此案未涉及龚氏的丈夫,没有提及也正常。”
温远点着案卷上潦草的字迹,眉间蹙起一道深深的沟壑:“漏洞百出,证词不全。这般案卷若呈至大理寺,怕是要被退回来重写三遍。”
彭宣调侃:“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吹毛求疵?”
不过这案卷写得确实简单了一些,只写了布料掉进炭盆导致起火,当时正值深夜,那晚还刮起了风,吹得火苗更大,旅店内全部人都在熟睡中,所以无一生还。
“验尸录也写得不清不楚。”
裴霜翻动着泛黄的纸页,指尖微微发颤。她先前未曾细看,如今检视之下,发现每位死者仅得三言两语,潦草得近乎轻慢。
但这并非刻意为之。裴霜记得初入衙门时翻阅过的青梧旧案,那些无甚争议的案子,验尸录大多也是如此简略。
“这案子不对劲啊。”
彭宣忽然道。
温远斜睨他一眼:“彭掌使还能看出不对劲来?”
彭宣反驳:“我怎么就不能看出不对劲?事关江湖的那些案子,哪个不是我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