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滋味十足的全薯宴,像一坛烈酒,浇进了汉寿县百姓几近干涸的心田,瞬间便点燃了熊熊烈火。
第二日天还没亮,县衙的铜锣就被敲得震天响,何平安亲自带着衙役,将扩建作坊、广招工匠、开坊酿酒的告示,贴满了县城的四方墙壁。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野火,一夜之间烧遍了汉寿县的每一个角落。
城郊那片最大的官府荒地,再不见往日的死寂,上百号汉子光着膀子,号子声喊得山谷都在回响,锄头和铁锹砸进板结的土地,溅起的泥土混着汗水,在初升的朝阳下,竟透着股金灿灿的希望。
何青云站在用石灰画出的地基线旁,手里拿着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正对着几个工匠头头和钱老蔫讲解。
“这片是粉条工坊,地方要敞亮,通风要好,南边要开一排大窗户,方便晾晒。”
“这块地,依着山泉,专门用来建酒坊。”
她指着西山脚下那眼新挖出的泉眼,“所有的管道都要用最好的青竹,不能有半点杂味儿。”
钱老蔫凑过来看那图纸,上面画着他闻所未闻的复式结构,还有什么排污分离的沟渠,看得他一头雾水,却又不明觉厉。
“何姑娘,老汉我建了一辈子房,就没见过这么画图的。”
“您照着盖就行,”
何青云笑道,“保证您盖出汉寿县独一份的敞亮作坊。”
王师傅也被请到了工地,他不再是那个醉醺醺的邋遢老头,而是换了身干净的粗布短打,头用根布条利落地束在脑后,那双曾浑浊不堪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像鹰。
他一到工地,二话不说,先是提着木桶去泉眼处打了半桶水,先是凑到鼻尖闻,又伸出指头蘸了点放进嘴里细细品咂,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甘,冽。”
然后,他便开始折腾那些从全县各处搜罗来的陶瓮,足足上百口,他一口一口地敲,侧着耳朵听回响,不满意的就直接一脚踹翻,碎裂的陶片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这胎壁太薄,存不住酒气!”
“这坛底有砂眼,酿出的酒会带土腥味!”
“这坛口大了,跑酒!”
他挑剔得近乎苛刻,半天下来,上百口陶瓮竟只挑出了不到二十口。
跟在后面的王二狗看得心惊胆战,他爹这股对活计的执拗劲儿,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了。
王二狗没资格挑坛子,他被他爹指派去跟青溪县的劳力们一起挑石头、和稀泥,一天下来,那双曾只会掷骰子的手早已磨出了血泡,疼得钻心。
“爹,我……”
他想讨饶,可看到父亲那严厉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咬着牙,继续将一块块沉重的青石往板车上搬。
凌煕和何远星则在工地的另一头搭起了临时的医棚,几个从隔离区出来、身体已经大好的妇人主动来帮忙,烧水的烧水,捣药的捣药。
一个年轻汉子不小心被石头砸伤了脚,鲜血直流,何远星立刻上前,她的动作已经比初来时熟练了许多,先用盐水清洗伤口,再敷上凌煕特制的金疮药,最后用干净的麻布仔细包扎,一套流程下来,竟是有模有样。
“远星,你的手法越来越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