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有人能把这地里刨出来的疙瘩,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王师傅,请。”
何青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师傅深吸一口气,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土豆烧肉里的土豆。
那土豆炖得极其入味,外皮被酱汁染得油亮,内里却依旧是金黄的沙瓤,入口即化,肉的咸香和土豆本身的淀粉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醇厚又不失清爽。
他一言不,又夹了块五花肉,那肉皮炖得软糯,肥肉的部分入口即化,瘦肉则丝丝入味,配上一口白饭,简直是绝配。
接着,他从灶膛里扒出那个被烤得焦黑的土豆,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滚烫的薯肉,一股纯粹的、带着泥土芬芳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只撒了点盐,用勺子挖了一大口,那绵密的口感,那朴实无华的香甜,让他这个酿了一辈子酒的大师傅,瞬间就明白了这东西的本质。
淀粉!极高、极纯粹的淀粉!
这东西,天生就是酿酒的料!
最后,他才将筷子伸向那盘拔丝地瓜,晶亮的糖丝被拉得老长,在烛火下像金线般闪耀。
他将地瓜在凉水里一蘸,外层的糖衣瞬间变得酥脆,咬一口,外脆内软,那股子香甜,直冲天灵盖。
“好!好!好!”
王师傅连说了三个“好”
字,他放下筷子,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不知何时竟蓄满了泪水,他看着何青云,声音沙哑地问:“姑娘,这土豆,当真能酿酒?”
“不仅能酿,还能酿出这世上最烈的酒,”
何青云的语气笃定,“它淀粉丰足,出酒率远高于高粱和米,酿出的酒,初尝时或许有些辛辣,但入喉之后,便是一股回甘的暖意,最适合北地的严寒。”
她看着王师傅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火候到了。
“王师傅,我给您建最大的酒坊,给您找最好的酒曲,我甚至可以给您提供一种您闻所未闻的酿造之法,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站起身,对着王师傅,深深一揖,“请您,为汉寿县的百姓,酿出最好的‘汉寿烧’!”
王师傅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纤弱、眼神却比烈火还要灼人的女子,又看看桌上那四道色香味俱全的“全薯宴”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
他缓缓站起身,将桌上那碗没喝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重重地顿在桌上。
“姑娘,”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醉鬼的含糊,而是匠人的铿锵,“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新作坊的第一块地基打下!酒坊的选址必须在泉眼旁,我要用最甘甜的水!还有,把县里所有能找到的陶瓮都给我收来,我要亲自挑选,坛身要厚,坛口要小,这样酿出的酒才够醇!”
他眼中那份属于酿酒大师的骄傲与执着,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另外,”
他指着跪在地上、早已哭成泪人的王二狗,沉声道,“让他从明日起,跟着我去工地,挑水、和泥、搬砖,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干!什么时候他这双手磨出的茧,比我这脸上的褶子还多,我再考虑,要不要把王家的手艺,传给他!”
何青云笑了,她知道,自己不仅为汉寿县找到了一个席酿酒师,更是为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重新找到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