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人影缓缓抬起一只由绝对零度构成的手,指向桂树。树下,一柄巨大的石斧凭空凝聚,斧刃粗糙,却流转着不祥的暗红色光晕,仿佛凝固的岩浆。
“汝恨不熄,树痕永存。伐吧。待此树倒,汝罪方赎。”
玉帝的判决词毫无波澜,却比任何诅咒都更令人绝望。“此乃量度尔心之尺。恨火愈炽,愈合愈疾。”
吴刚的手指触到冰冷的斧柄。一股狂暴的吸力传来,瞬间抽走了他指尖的温度,连带着骨髓深处残留的、属于人间的一丝暖意也被吞噬殆尽。这不是工具,是刑具,是欲望与绝望的放大器。
他站起,肌肉贲张,将所有的恨、所有的狂、所有被碾碎的自尊,都压入这第一斧!
“轰——咔!”
石斧带着万钧之势砍入树干。没有木屑纷飞,只有比之前更猛烈十倍的赤红量子火花狂暴喷涌,形成短暂的火树。巨大的反冲力震得吴刚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斧柄蜿蜒流下,渗入粗糙的石纹,出滋滋的轻响,仿佛被饥渴的斧头啜饮。而树干上那道深达尺许的恐怖创口,在量子火树熄灭的刹那,已被一层急蠕动的、半透明的金色胶质覆盖,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内生长、弥合。树皮边缘疯狂地卷曲、拉拽,像无数张贪婪的嘴在吮吸伤口。
“呃啊——!”
吴刚的咆哮撕破月宫的死寂。这不只是愤怒,更是面对绝对荒谬时的本能嘶吼。他机械地举起斧头,劈砍!再劈砍!每一次撞击都迸出更刺目的量子火花,每一次抽离都目睹着更迅的愈合。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滴在灰白的月壤上,瞬间冻结成细小的血晶。
手臂因反震而麻木,虎口的裂痕深可见骨,每一次挥斧都像是将自己的血肉筋骨一同砸向那堵不朽的金色壁垒。那愈合的树体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在吞噬他的力量,甚至……在品味他的痛苦。
在一次竭尽全力的劈砍后,他不得不拄着斧柄剧烈喘息。视野因脱力而模糊,汗水蛰痛了眼角。他死死盯着那道正在快缩小的斧痕,金色的胶质在月光(如果有月光的话,这里只有桂树自身散的冰冷幽光)下泛着湿润的、如同某种活体脏器般的光泽。
就在那道伤痕即将完全消失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弱、极其怪异的震动感,顺着斧柄,爬上了吴刚的手臂。
不是树干的震颤。
更像是一种……脉动。
紧接着,一个声音,清晰得如同贴着他的耳廓呵气,带着少女般的清冷质感,却浸透了月壤深处的寒毒,从那几乎愈合的树心深处,幽幽地钻了出来:
“疼吗?”
那声音轻轻地问,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残忍的愉悦,“流血的……好像是你呢。”
吴刚的呼吸骤然停止。
树心深处,那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吐出一个冰冷的称谓,像淬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他灵魂最溃烂的伤口:
“杀人犯。”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