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与撕裂感尚未完全褪去,刺骨的寒意便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透了凌天羽的骨髓!他重重砸落在坚硬如铁的冻土上,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瞬间在冰冷的地面凝成猩红的冰晶。被他死死护在怀中的栓子母子虽未直接撞击,却也冻得牙齿格格作响,脸色青紫,几乎瞬间就要失去意识。
“冷…好冷…”
妇人本能地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这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酷寒,她的睫毛和梢顷刻间挂满了白霜。
凌天羽挣扎着撑起身体,混沌气流艰难地在近乎冻结的经脉中流转,勉强驱散一丝侵入心脉的寒意。他抬眼望去,心猛地沉入深渊。
这里已非平原。目之所及,是一片死寂的冰封绝域!灰黑色的冻土无边无际,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玄冰。扭曲狰狞的冰棱如同巨兽的獠牙,从地面刺向铅灰色的、低垂压抑的天穹。永不停歇的黑色暴风雪如同亿万冤魂在哭嚎,卷起冰晶碎屑,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属于绝对零度的死寂。更可怕的是,这里的寒气并非单纯物理上的低温,其中更蕴含着侵蚀生机的黑渊本源之力,无孔不入地钻入骨髓,冻结灵力,消磨意志!
“老道士…”
凌天羽心头一紧,想起破庙中那决绝的背影和最后的长啸。若非那神妙的空间传送,他们三人早已在伪神军团的铁蹄下化为齑粉。可这绝地…生机何在?
就在这时,同生共死契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猛地传来!是苏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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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里外,一处被巨大冰川环抱、相对避风的冰谷角落。
苏婉清蜷缩在一道深邃的冰裂隙底部,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曾经华美的玄冥龙袍早已破碎不堪,勉强遮掩着那具足以令神魔倾倒的玉体。肌肤胜雪,此刻却因极寒而透出病态的苍白,更衬得那饱满傲人的酥胸、纤细紧致的腰肢与丰腴挺翘的臀线惊心动魄,如同冰雕玉琢的神女,却濒临破碎。修长笔直的双腿紧紧并拢蜷曲着,足尖绷直,十颗圆润如珍珠的脚趾因痛苦而死死抠进冰面。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龙吟从她惨白的唇间逸出,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龙蜕人衣!
玄冥龙皇最后的血脉秘术,亦是绝境中求生的背水一战!唯有彻底褪去神龙之躯,返璞归真为最纯粹的人族本源,才能最大程度隐匿气息,摆脱监察者对龙族血脉的锁定,并获得一线在绝境中重修、涅盘重生的渺茫机会!
代价,便是此刻承受的、抽筋扒皮、碎骨融髓般的无边剧痛!每一片曾经坚不可摧、闪耀着幽蓝光泽的龙鳞,此刻都如同烧红的烙铁,从她血肉深处被强行剥离、消融!每剥离一片鳞,便带走一缕本源龙血,留下一道深可见骨、被黑渊寒气疯狂侵蚀的恐怖伤口!淡金色的龙血混杂着破碎的冰晶,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冰血混合物。她的气息,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疯狂跌落!
更要命的是,这冰谷中无所不在的黑渊本源寒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疯狂地顺着她剥离龙鳞后敞开的伤口,钻入她的四肢百骸,冻结她的血脉,侵蚀她的神魂!她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与刺骨的冰寒中沉浮,几乎要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
“凌…天羽…”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同生共死契是她维系最后清醒的唯一锚点。她能模糊感应到凌天羽同样身处极寒绝境,还有那对被他护着的母子微弱的生机。这感应,让她在沉沦的边缘死死咬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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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谷边缘,一片由巨大兽骨和冻结的黑色苔藓勉强搭建的、低矮破败的村落,如同巨兽尸体上的苔藓,紧紧贴在冰川脚下。
村子中央最大的冰屋内,火光摇曳。不是温暖的篝火,而是几盏用不知名黑色油脂点燃的、散着微弱热量和刺鼻腥臭的骨灯。十几名妇人围坐在一起,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裸露在破烂兽皮外的皮肤上布满冻疮和诡异的晶化黑斑。她们中间,架设着几台简陋到极点的骨制织机。
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冰。一个头几乎全白、脸上皱纹如同千年古树树皮般深刻的老阿婆,颤巍巍地解开自己胸前早已看不出颜色的麻布衣襟。干瘪枯瘦的胸膛上,靠近心口的位置,赫然有一道用粗糙骨针缝合、尚未完全愈合的恐怖伤口!
“阿…阿婆!您不能再取了!”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妇人带着哭腔劝阻,声音嘶哑,“您的心头血…昨天才取过!再取…您会…”
老阿婆浑浊却异常坚定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冰屋角落里,几个蜷缩在破旧兽皮里、冻得小脸青、昏昏欲睡的孩童身上。她枯槁的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个孩子冰冷的脸颊,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监察者的走狗…封了地火脉…收了御寒的‘伪灵晶’…就是要冻死我们这些…没用的‘燃料’。”
她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可我们…不能死绝了…孩子…得活下去…”
她不再多言,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拿起一柄磨得异常锋利的黑色骨匕。昏黄的灯光下,骨匕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和决绝,将那骨匕,对准自己心口那道狰狞的伤口旁,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头皮麻的利刃入肉声!
“唔!”
老阿婆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混合着冰晶滑落。她枯瘦的手却稳如磐石,缓缓转动骨匕!
一缕粘稠得近乎黑、却诡异闪烁着微弱金红色光芒的血液,顺着骨匕的血槽,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织机上一匹刚刚织就、粗糙泛黄的麻布上!
嘶——!
当那蕴藏着生命最后精华的心头血滴落在麻布上的瞬间,布匹仿佛活了过来!竟出一声微弱的、如同灼烧般的声响!接触血滴的地方,晕开一小片刺目的、带着奇异暖意的金红色!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命气息,混合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守护执念,从染血的布匹上弥漫开来!
这就是泣血织布!以心头精血为引,以生命为薪柴,强行点燃蕴含在血脉深处、对抗黑渊寒气的最后一点人族薪火!
随着心头血的滴落,老阿婆本就衰败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度疯狂流逝,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如同燃尽的灯油。她布满皱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度塌陷下去,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最后的、如同烛火般的光芒。
“快…织…染透它…”
她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将骨匕递给旁边早已泪流满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的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颤抖着接过还带着阿婆体温和鲜血的骨匕,眼中闪过刻骨的悲愤与决绝,毫不犹豫地,也将它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噗嗤!
一声声沉闷的利刃入肉声,在这绝望的冰屋内接连响起!没有惨叫,只有压抑的闷哼和粗重的喘息。每一滴心头血的落下,都在那粗糙的麻布上晕开一片不屈的金红!十几名妇人如同传递着最后的火炬,用自己的生命精元,浸染着这匹承载着整个村落最后希望的布匹!布匹上的金红色越来越浓郁,散出的微弱暖意也越来越明显,竟将冰屋内那刺骨的寒意稍稍驱散了一小圈!那光芒映照着妇人们苍白绝望却无比坚毅的脸庞,构成一幅凄绝而壮美的生命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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