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问月鼎抓住贺兰缺的衣角,仰起头,露出一个稚嫩的笑脸。
那笑容明艳万分,饶是春光也要在他面前失色,只是接下来,这稚童的声音便如从天而降的一盆冰水,令所有人一寒。
他脆生生道:“我想请娘亲帮我杀了他们。”
梦境外,所有弟子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直接炸了。
【他在说什么?杀人?他现在才几岁,就想着要杀人?】
【不愧是“血观音”
……多么残忍,令人钦佩。】
【他三天前救了那个小孩,我还以为他这些年有什么难言之隐……三岁看老,果然从小就是个恶毒胚子。】
【这些人怎么欺负他了?不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吗?】
【他知道就因为他这一句,会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荒诞至极,荒谬至极。】
【还好他死了。】
众人破口大骂,气得浑身颤抖,宣纸上写的人的名字无疑都是同门子弟,他们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同袍而愤怒。
祝茫握紧了拳,他的目光一瞬不动地凝视着梦境中清秀灵气的男孩,玉佩被他紧紧地扣在手中,再用力一点,怕是就要碎成齑粉。
但他温柔的面孔只是狰狞了一瞬间,随后就彻底放松下来。
他强迫自己握紧的拳头一寸一寸地张开,让血液重新回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的心从喉咙落回胸膛,目光看向那块沉默而满是疤痕的黑色墓碑,甚至有些满意地看着昆仑弟子对问月鼎进行辱骂与攻击。好像非要证明什么,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对,问月鼎从小就是如此地恶毒,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他依稀记得男孩缠着他,要把糖往他嘴里塞,在他母亲病危时想尽了办法帮助他。
与眼前这天真无邪微笑着要杀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一瞬间有所动摇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可笑。
梦境中,贺兰缺却神情未变,她把问月鼎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到耳垂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没有骂问月鼎,只是笑着问:“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问月鼎气哼哼地:“他们对我不好。”
“真的吗?”
问月鼎被贺兰缺一看,僵硬在她怀里,贺兰缺温和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问月鼎忽然像是瘪了气的气球,埋在他娘亲的怀里,委屈道:“他们骂你。”
“说我什么了?”
贺兰缺眉眼温柔,她摸了摸问月鼎的头,问月鼎却不吭声了。被她戳了戳额头,才闷闷道:“说了好多不好听的坏话。”
“他们说宗主不在,你就胡乱指挥,让昆仑乌烟瘴气。说你坏了昆仑的规矩,女子不能成为门主,即使是暂替的也不行。”
贺兰缺笑了,“老先生是不是也说过,所以你才这么对他们?”
“说我有乱常纲,违背天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接着,一道雷光淹没了他们。
等他们再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一片寂静无声,无无穷无尽的黑暗如潮水把他们紧紧包裹。
“这是哪里?”
有昆仑弟子愕然不已,“我们刚刚不是还在昆仑上吗?”
“这是哪里的秘境吗?放我们出去!”
“喂!有人吗?”
他们不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奔跑,却惊悚地发现这里的黑暗简直没有尽头,仿佛延绵千里,恐惧在他们心底发酵,直到终于发现了沈乘舟和祝茫。
二人并肩站立,沈乘舟负手而立,蹙着眉头抬眼望向这片空间,眉头的朱砂痣在黑暗中红得发亮。而旁边的青衣青年手上不知为何正抱着一把剑,手指紧紧地扣住剑柄上半红半绿的玉佩上,平时总是温柔似春风柳絮的脸上有狰狞之色一闪而过。
“掌门!请问这是哪里……”
他们有了主心骨,瞬间像一群小鸡崽发现妈妈一样快速地把祝茫和沈乘舟包围起来。沈乘舟默然不语,抬头望着深不见底的黑色天穹半晌,说:“这是浮生若梦。”
“浮生若梦?”
“一种上古的秘境。”
祝茫抱着剑站起来,他喘了口气,低着头,神色不明地看着怀里的玉佩,把自己心头那乱如麻的思绪整顿好。
他只是在护着沈乘舟的玉佩罢了。他回想起自己刚刚下意识的举动,为自己编造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与动机,心下一定,脸上又浮现温柔的笑靥,戴回他那总是杨柳碧波春水天的面具,为迷茫的昆仑弟子解释道: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是由梦境编织而成的秘境,但没什么危害性,大家不用担心。”
“梦境编织的秘境?那也就是说,这个秘境是境主的梦?”
弟子呆呆地询问,“好厉害啊,境主修为是什么水平,一个梦就能形成秘境?”
“这和修为水平无关。”
沈乘舟淡淡地开口,“而是和灵识强度有关。”
“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