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不爱念书、也不喜欢画画。
不管是许华绝代的状元郎、还是德高望重的文臣领袖,都被她用砚台砸过脑袋。
久而久之,再没有先生敢督促她的学业了,而她的伴读也就成了混日子的舔狗,只需要把她伺候好了就行。
但问月鼎不一样,他总是跟别人格格不入。
他从来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听从灵霄欺负人的命令。
他只是默默地为灵霄准备画画的用具,不管灵霄会不会来。
灵霄当然也捉弄过他,只是他虽然不会露出初遇时小狼般冰冷的眼神,却永远温和礼貌而不失疏离——这种感觉像极了如今的许逐星。
每每灵霄大喊:『问月鼎!』
他都会轻声说道:『我在。』
『你是不是讨厌我?』
『公主何出此言?』
她答不出来,脑袋空空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该读书了。
但她依然不愿低头。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她十三岁生辰的宫宴上,为她庆生的宫宴不知为何混入刺客。
挥舞着大刀的黑衣人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她来不及尖叫,身体就被调换了位置。
——那是问月鼎唯一一次抱她。
刺客刀尖砍伤他的手臂,温热鲜血滴在她脸颊。
随后问月鼎反手夺过刺客刀剑,抹了那人脖子的同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侍卫们围上来,一个个喊着救驾来迟,人群隔开他们。
灵霄伸手,拦不住问月鼎手执横刀向前走去,与刺客厮杀。
刀光血影中,问月鼎脸颊飞溅鲜血,眼里尽是桀骜不羁。
真漂亮……
那天晚上,灵霄又一次失眠了。
耳畔无数次回荡着问月鼎抱她时,两人的对话。
『问月鼎,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公主的伴读,当然要保护你的安全。』
想到问月鼎眼中闪着光的锐利和锋芒,想着刀光血影中他的的桀骜和不屈,
灵霄彻夜难眠。
那是她第一次,无比想要得到一个男人。
在那之后,她开始学画画,工笔、白描、山水画……
太傅们都说,她很有天赋。
每天清晨,灵霄就奔赴画阁,看着问月鼎为她裁剪画纸、调配颜料。
她说:『问月鼎。』
他答:『我在。』
她又说:『问月鼎。』
他又答:『我在。』
这样的问答往往能持续一上午,甚至更久。
那是她这一生里,最开心快乐的日子。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到达永远,直到她嫁给他。
但这份『永远』在某一天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那天清晨,灵霄带着昨日新得的名家画作赶往画阁,期待着跟问月鼎一同品鉴。
然而画阁却空空如也,原本应该坐在桌前裁剪画纸的人不知所踪。
她跑遍了周围的建筑也一无所获。
后来,她在宫廊上抓到了两名眼神躲闪的伴读。
『问月鼎在哪?』
『他、他……』伴读们支支吾吾的,『他不会来了,确切地说,是永远不会来了。』
灵霄如晴天霹雳,『什么意思?』
『问月鼎的娘亲是荡。妇,昨天跟野男人苟合被抓了现行,两个人被捉奸时还没分开,尔后被族里人用被子裹着,在街坊邻居的见证下,抬着去见了问老太爷。』
『问老太爷心善,本想放她一条生路。只要她认错受戒、剃度出家,就可以在青灯古佛下了此残生。』
『但那女人却似疯了,哭着说她没错。她尚许华正茂,怎么可以守活寡?错的是这个世道,是这个女人没有话语权,必须依附男人而生、当牛做马的世道。』
灵霄手中的画卷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