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商九郎待她还有一点点怜,给予她喘气的时间,她肯定能找到机会寻求别的出路。
比如她能有自己的产业,足矣支撑她与娘亲的生活,再或者齐赫能成事,护一方太平,她可以用恩情换自由。
商陆垂眸不动,手心躺着的谢为欢已经满意地将他当作枕头,像是全身没有一块硬骨头的猫,妖娆却不俗媚。
她很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商九郎也不可能娶她为妻。
但不知道为何,商陆不会因为她的“满足”
生出任何愉快的情绪。
他不愉快因为他还足够清醒。
他清醒地认知谢为欢不是容易知足的人。
安于现状的人不会固执地爬到山顶,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买卖,更不会拒接当高门贵妾。
她会接受成为他不明不白的外室?
商陆很难轻信。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这把眼睛都闭上,看起来乖巧又安静的女郎。
可她表现得又是如此相信依赖他,像为他受多少委屈也没有关系。
为了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她独自反抗父亲的安排。
若她知道自己就是三郎呢?
她是否就不会为难?
商陆忽然生出从未有过的好奇。
那是会高兴一些,还是惊讶一些?
他能给她妃位,已是极大的恩赐,接着,他吻了吻她的后颈,贪恋她的一切。
谢为欢微闭双眸,感受着男人轻吻着她颈间,传来的每一寸温热,都会让心中升起一抹厌恶情绪。
夜里,即使商陆未碰她分毫,但只要他在身侧,她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无处可依,难以入睡。
男人身上浓浓的龙涎香,乃至温热的呼吸,皆像是一双若有若无的大手,随时都会抓住她,强迫她。
停云观在迟山半腰上,黄牛拉着车吭吭哧哧爬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正值春光大好的时节,停云观前门庭若市,各家的牛车占满了空地,青烟如云腾腾升起,渺渺如仙境。
映柳少有机会来此玄妙之地,不由睁大了眼睛,感叹道:“比庙会还热闹!”
谢为欢戴着幕篱从牛车钻出时已经大感不妙。
外边乌帽红裙、衣香鬓影,多的是年轻女郎身影,可见来迟山撞运气的“聪明人”
不止她一个。
在如此热闹之地去寻那躲闲的懒散人,这不好比开山采珠,磨砖成镜?
趁着入观参拜,谢为欢把停云观每个角落都逛了遍,彻底死了心。
商九郎绝不可能藏在停云观,她算是白折腾了一趟。
映柳不忍见她泄气失望,哄道:“反正天色还早,九娘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难得出来一趟,映柳也想多玩耍一段时间。
什么地方想去?
谢为欢望向身后,山石嶙峋,树木葱郁,迟山山峰上生有株岁数很大的老桃树,还是月娘告诉她的。
她追忆往昔说过一件憾事。
谢家主宠爱她时曾许诺要在芬芳时节为她折一支老桃树的花枝给她簪发,后来她失宠了,此一诺便无疾而终。
谢为欢仰望苍郁高山,轻声道:“我想爬山。”
映柳跑去同谢府派来的车夫和家丁说明情况,小娘子诚心祈福,还要多些时间,又给了些钱打发他们去路边的茶摊歇息。
谢为欢戴上幕篱,从停云观后边的山径拾阶而上。
映柳于体力上不如她,每过一柱香时间就要问上一句“娘子到了吗?”
谢为欢从未登过迟山,只听那些文人骚客赋诗说什么“今朝我辈采云去,披星戴月迟迟归”
,说的就是迟山高。
可是她抬头望山,并不觉得此山高不可攀。
纤指从帷幔里滑出,谢为欢指住路边一处凸出的圆石,“不若你坐这歇会,我再去前面瞧瞧,至多天暗,我就回来与你下山。”
映柳拉着她的衣袖,犹豫了片刻,才锤着腿委委屈屈地答应。
唉,这山究竟有什么稀奇物,小娘子这么欣然向往。
谢为欢不是是非不辨的人。
北疆烈马认主,却也有发狂的时候。主人能驾驭它时,它便是千金难求的绝世好马。可一旦主人泄了力,丧失了掌控它的力气,便会被它狠狠抛弃。
红珠和谢为欢磨合不到两年,也不似那些战马与人出生入死过,有着多年的默契。商陆征战沙场,极有经验,如她这般跑下去,只怕会摔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