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身上原先那件素色的欢裳已被褪下。
商陆喉舌微热——他们昨天夜里,可是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一丁点儿的记忆?
今早醒来,他头痛欲裂,想要努力地回忆起昨日入夜时发生的一切,可他所有的记忆皆停止于黄昏时妻子的一句:“世子爷,妾身房中还有他事,您饮完药记得早些休息,妾身不打搅您了……”
她明明是朝屋外走了。
商陆还记得,就在这之前,婢女曾在房门口叩门,同他道,他应当喝药了。
昨夜婢女送药时,较往日晚送了半刻钟,故而他记得很清楚。
可在这之后呢?
商陆越努力回想,便越觉得头疼。太阳穴处有什么在隐隐作痛,他伸出手指按住此处,却隐约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中跳跃出来。
不对劲。
妻子不对劲,他自己更不对劲。
自新婚那日算起,他与妻子单独相处了三次,然而每晚的后半夜,他的记忆几乎都会全部缺失。回忆起妻子见他时的害怕,商陆愈发笃定了:
大夫说,世子爷右臂受了伤,所幸处理及时,否则日后怕是不能上阵拿枪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两眼一黑,险些在前堂晕了过去。
芸姑姑赶忙将长襄夫人扶住。
缓了好一会儿,妇人才顺平了气儿。见她此般忧虑,大夫赶忙宽慰。商陆的胳膊已无大碍,但需些时日静养,短期内不得舞刀动枪,待过上几个月便可休养好了。
“依世子爷的身子,或许都用不了几个月。世子爷身子康健年轻,不会留下什么后顾之忧。”
至于此次昏迷。男人将她的脸按至铜镜前,于她耳畔低语,如同某种蛊惑:
“记住你现在的样子了么?谢为欢,以后在商府,就得穿成这样。”
什么兰花荷花,他见了就烦。
紧接着,不等谢为欢反应,他又接着说:“还有今日之事……”
少女赶忙道:“我、我不会同商陆说。”
下颌处一道力,不由分说地,谢为欢的脸被板了过去。
她迎上对方那一双阴森森的眼。
只一眼,谢为欢立马反应过来——他已不是商陆!
不。
还未等到四目相触,她就已经发现了异样。商陆从不会这样对她动手动脚,他更不会像眼前这个“孤魂野鬼”
般,分外喜欢咬着她的耳朵说话。
对方气息温热,流动在她的耳廓。他的嘴角虽噙着笑,可那笑意却分毫不达眼底。
时至黄昏,太阳还未落。
金粉色的霞光透过窗牖,谢为欢清楚地看见,“商陆”
的眼中闪过一道明烈的杀意!
他还想杀了她!
谢为欢赶忙道:“妾不懂世子爷在说什么。”
不懂?
商陆哼了一声。
昨日在藏书阁,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前脚,就在谢为欢刚一离开地下书阁,后脚他便转醒。乍一睁眼,他便看见少女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眼前的这一排书架。先前这么多年,商陆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不免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也就在此时,一本正摊开的书,恰好吸引看他的目光。
——《上古邪术》。
商陆的目光闪了一闪。
下一刻,他又伸出手,摸了摸谢为欢的脸颊,叹息:
“你都这般恨我了,此时此刻,肯定恨不得我去死,我又怎能相信你呢?”
她一时无言。暗室微灯。
商陆喉舌微微有些发干。
好在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乖巧地走到壁龛边将灯盏点亮。周遭一稍微敞亮起来,商陆也抬眸望去。只见小姑娘一袭绯色的衫子,正站在那灯火交接之处,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谢为欢眸光纯澈,迎了过来。
下一步他应当做些什么?——苏墨寅。
谢为欢:……
瞧着她面上复杂的神色,商陆终于低低笑了出声。他的笑声很轻,顺着清冷的夜风就这般拂至谢为欢的耳廓,竟莫名让她的耳根子烫了一烫。
谢为欢先前早就听闻,苏家有一位不怎么着调的世子爷,从前她不明白什么是不着调,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商陆:“我听闻你今日与友人前去玉京楼,听了一出名为《双生折》的折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