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清晨,一场意外的山雾延误了行程。龙安心赶到时,务婆已经唱到"
洪水滔天"
章节。他匆忙铺开新买的上等宣纸,却听老人家的歌声突然中断。
"
今天不唱了。"
务婆盯着火塘说。
"
为什么?"
龙安心不解地问,吴晓梅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务婆沉默了很久,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听见雨声了吗?"
龙安心侧耳倾听,确实有细微的滴答声从屋顶传来。但雨很小,几乎不影响录音。
"
我十六岁那年,"
务婆突然用汉语说道,声音低沉,"
也是在唱到这段时下的雨。当时的工作队说这是封建迷信,把我绑在村口老枫香树上,让雨淋了三天。"
龙安心的笔掉在地上。吴晓梅立刻跪坐到务婆身边,轻声安慰。老人家的手在微微抖,但表情依然平静。
"
他们逼我喝肥皂水,说洗掉巫词。"
她继续道,眼睛望着虚空,"
我吐了血,但歌还在。歌在血里,怎么洗得掉?"
龙安心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递上手帕。务婆没接,而是突然又挺直腰板,恢复了歌师的姿态:"
今天唱《哭雨歌》,你们记好了。"
这次没有翻译,没有解释。务婆用古苗语唱起一完全不同的歌谣,旋律如泣如诉。龙安心虽然听不懂词义,却感到一阵阵心悸。雨水轻轻敲打屋顶,像是与歌声应和。
唱完后,务婆从箱底取出一个小陶罐,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吞下。吴晓梅告诉龙安心,这是治疗"
歌伤"
的特效药,老歌师唱到触动回忆的段落时常常需要。
"
明天继续《开天辟地歌》。"
务婆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回到合作社,龙安心将今天的记录与前几天对比,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内容不同,但《哭雨歌》与《开天辟地歌》中"
洪水滔天"
章节的音高变化几乎一致。就像同一段旋律填了不同的词。
"
这不科学。。。"
他喃喃自语,打开电脑开始分析录音文件。
声谱软件将声音转化为可视化图形后,规律更加明显。某些音高曲线如同复制粘贴般相似,尤其是描述自然灾害的段落。龙安心突然想到什么,翻出手机里的节气表进行比对。
"
天哪。。。"
他倒吸一口冷气——那些音高变化的节点,竟然精确对应着二十四节气的日期。苗族古歌不仅是在讲故事,更是在记录天文历法!
吴晓梅端着晚饭进来时,龙安心正趴在满桌资料中疯狂写画。她好奇地凑近看,现纸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连线,像某种密码图。
"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