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她的头,赶紧往后退了退,耳根红得像灶膛里的火。
王店长把叶总送的碧螺春装进锡罐,罐子上的刻痕磨得亮,是前几任掌柜传下来的。他捏了撮茶叶放进盖碗,沸水冲下去,茶叶在水里翻着跟头,渐渐舒展成嫩绿色的芽。“尝尝新茶,”
他往每个人面前推茶杯,“叶总说这茶得用8o度的水,不然烫坏了香味。”
李萌萌抿了口,茶水的清苦里裹着点甜,像含着片春天的叶子。
院里的腊梅突然落了片花瓣,正好飘在李萌萌的画本上。她捡起花瓣,往画里的猫爪边一粘,“这样更像真的了,”
她举着画本给大家看,画里的三花猫踩着片黄花瓣,爪边的红糖渍像块没吃完的糕,“赵大爷肯定喜欢。”
邢成义凑过去看,突然笑出声:“这猫的眼神,跟刘婶家三花偷鱼干时一个样。”
陈露把素火烧的剂子捏成圆饼,往芝麻盘里一滚,饼面立刻粘满了白芝麻,像撒了层雪。“晚上吃火烧配杏仁茶,”
她把饼放进平底锅,油花溅起来,在锅沿结了层金壳,“再切点酱萝卜,酸溜溜的解腻。”
王店长蹲在旁边看,突然说:“年后咱添个烤箱吧,烤火烧更省劲,还能做素点心。”
陈露眼睛一亮,“我早就想学做素蛋挞了,用豆腐做挞心,肯定比奶油的健康。”
夕阳斜斜地照进灶房时,素火烧的香味漫了整条巷。刘婶抱着三花猫来串门,猫一进门就往灶房钻,鼻尖蹭着平底锅沿,被陈露抓着后颈提起来,“馋猫,刚出炉的烫,”
她往猫嘴里塞了点芝麻,“给你解解馋。”
刘婶看着石桌上的画本,指着赵大爷那页笑:“萌萌这画,把赵大爷的老寒腿都画得直了,赶明儿给我家三花画张全身像,我挂墙上镇宅。”
徐涛和苏清沅坐在廊下分吃芝麻酥,酥饼的碎屑落在蓝印花布上,像撒了把碎星。“初三的画展有场讲座,”
苏清沅捏起块酥饼递到徐涛嘴边,“咱听完讲座再回来?”
徐涛张嘴接住,芝麻粘在嘴角,“听你的,就是得跟王店长说一声,别让他等着急。”
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支甜滋滋的歌。
邢成义把菜窖的门钉死,门板上的红漆被他补了又补,此刻在夕阳下泛着光。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红包,突然想起老娘的棉鞋该换了,开春得扯块厚布,让陈露帮忙纳双鞋底,“陈露纳的鞋底,针脚密得像鱼鳞,穿三年都磨不破。”
他对着菜窖门笑,笑得后颈的汗珠都亮了。
李萌萌把画本收进抽屉时,现王店长在她的颜料盒里添了支新的钛白,管身上还系着根红绳。她抱着颜料盒跑到炉边,王店长正用布擦锡罐,“这是用我的红包给你买的,”
他头也不抬地说,“叶总说了,好马得配好鞍,好画家得用好颜料。”
李萌萌往他手里塞了块红糖糕,“王店长吃,甜的。”
暮色漫进素味斋时,灶房的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院里投下片暖融融的圆。陈露把最后一盘素火烧端上桌,芝麻在灯光下闪着油光,酱萝卜的酸香混着杏仁茶的甜,在空气里缠成一团。王店长端起茶杯,茶水里的碧螺春像沉在水底的翡翠,“来,大伙儿碰一个,”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祝咱素味斋的初一,甜甜蜜蜜,来年更红火。”
茶杯碰在一起,出清脆的“叮”
声,像颗糖落在心尖上。窗外的灯笼还在晃,金穗子扫过窗棂,留下细碎的影。李萌萌突然举起画本,画里的每个人都举着茶杯,杯口的热气连成一片,像条暖乎乎的云。她在画的最后添了行字:“素味斋的初一,有茶的香,有糕的甜,有大伙儿的笑,这就是最好的年。”
灶房的锅里,杏仁茶还温着,桂花在茶汤里打着转,像在数着桌上的笑脸,数着这素味斋里,慢慢漫开来的,比红糖还浓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