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露抬头看他时,眼睛里又亮起来:“对哦!我们可以告诉他们,绑绳子的时候要留半指宽的空隙,不然会勒红。”
人群渐渐散去,公告栏前的水泥地被踩出片湿痕,是刚才有人洒的水。陈露把糖纸塞进迷彩服口袋,拍了拍:“我要把这个糖纸夹在日记本里。”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平,“你要不要也留个纪念?”
邢成义看着那张印着草莓的糖纸,忽然想起刚才冲线时,两人脚踝上并排的红痕——像两朵同时绽放的花,在阳光下亮得惊人。“不用了。”
他朝她挥了挥手,“我记着呢。”
其实他想说的是,那道红痕就是最好的纪念,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露蹦蹦跳跳地跑进宿舍楼时,邢成义忽然现她的鞋带又松了。那只蝴蝶结歪在脚脖子上,像只快要飞走的蝴蝶。他刚想喊住她,又看见她自己低头系鞋带——手指在鞋面上绕了两圈,系出个比刚才更紧的结。
操场的风又吹过来,带着青草和塑胶跑道的味道。邢成义摸了摸自己的脚踝,红痕还在隐隐烫。远处的训练哨声又响了,新的队伍正在集合,有人在喊“左右脚对齐”
,有人在笑“绳子绑反了”
——像极了他们刚才的样子。
他转身往宿舍走时,脚步忽然变得轻快起来。舌尖的甜味还没散尽,侧腰的衣料还留着淡淡的褶皱,脚踝的红痕像枚不会褪色的印章。他忽然想起陈露刚才系鞋带的样子,手指在阳光下动得像只跳舞的蝴蝶——原来最好的默契,从来都不是天生的,是有人愿意为你放慢步幅,有人愿意为你加快脚步,是两双脚在同一条跑道上,走出了同一个节拍。
宿舍楼的阴影漫过来时,邢成义忽然笑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空糖纸,感觉那点草莓味正从纸缝里渗出来,像春天的种子,要在心里长出芽来。
午休的哨声刚落,操场边的香樟树还没把影子拉平直,教官手里的英语手册就晃得邢成义眼晕。“下午不学绑腿跑了,练英语日常对话。”
教官的声音裹着热风砸过来,“以后出任务可能遇到国外友宾,至少得会说‘你好’‘谢谢’‘这边请’。”
邢成义下意识把迷彩帽往脸上压了压,帽檐边缘蹭到烫的耳尖。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比上午绑腿跑时还让人慌——上午摔再多次,至少能凭着一股子蛮力往前冲,可英语这东西,他从初中就没顺过。
“先从问候语开始。”
教官翻开手册的声音像砂纸蹭过木板,“每个人跟搭档练,半小时后抽查。”
邢成义的目光刚扫过手册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就听见旁边传来轻笑声。陈露正踮着脚看他手里的手册,指尖点在“heo”
那个词上:“这个我认识,是你好的意思。”
邢成义把手册往她那边推了推,喉结滚了滚才出声:“我连字母都认不全。”
他初中英语考试从没过三十分,最后一道作文题永远空着,答题卡上的选择题全靠掷橡皮——a是正面,b是反面,c和d就闭着眼蒙。刚才看见“日常对话”
四个字时,他后槽牙都咬酸了,比绑腿跑时被绳子勒得还疼。
陈露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支笔——是支笔帽掉了的圆珠笔,笔杆上还缠着圈透明胶带。她在手册的空白处写下“哈喽”
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小箭头指向“heo”
:“你看,读音差不多。”
她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晕开个小墨点,“就像把‘你好’说成‘泥嚎’,差不多意思。”
邢成义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忽然觉得字母好像没那么吓人了。他试着张了张嘴,声音比蚊子还小:“哈…喽?”
陈露立刻拍手:“对!就是这样!再大声点!”
她的指甲在阳光下泛着浅粉色,刚才系鞋带时蹭的灰还在指缝里,却把“哈喽”
两个字写得方方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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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另一边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英语声。有个男生把“thankyou”
念成“三克油”
,引得周围人笑成一片;也有女生拿着手册逐字拼读,声音脆得像咬碎的冰糖。邢成义的手心开始冒汗,他总觉得那些字母在纸上乱动,像上午没绑好的绳子,怎么都顺不直。
“我们先练最简单的。”
陈露把手册翻到“问候篇”
,手指点在“nicetoetyou”
上,“这个是‘很高兴认识你’。”
她先放慢语念了一遍,尾音带着点少女的软糯,“你跟着我念,把它拆成‘奈斯’‘吐’‘米特’‘又’,像拼积木一样。”
邢成义深吸一口气,感觉喉咙紧。他盯着那串字母,忽然想起上午绑腿时的口令——“一”
“二”
能踩准节拍,英语说不定也能。他跟着陈露的节奏,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奈…斯…吐…米特…又?”
念到最后一个词时,舌尖差点咬到舌头。
“对啦!”
陈露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比刚才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