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是可以被我制造出来的,只要我想,我可以制造无数个英雄,我想让谁站在聚光灯下,谁就能成为主角,我想让谁变成十恶不赦的浑蛋,那他就没有活路。”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女儿,你听懂了吗?”
常镇山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棱,裹挟着千年沉淀的权谋与对情感的极端漠视,狠狠凿向青鸢的心防。
他描绘的阎青云,是精心粉饰的棋子,是权力天平上被称量的砝码,唯独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对“深情”
的剖析,对“永恒”
的解构,字字句句都在试图碾碎青鸢心中那份被视为“幼稚”
的执念。
青鸢静静地听着,苍白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悲凉,那悲凉不是动摇,而是看清某种深渊后的彻骨寒冷,当常镇山话音落下,那层悲凉瞬间凝结成更坚硬的冰。
“父亲。”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雪前最后的死寂,“您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证明您不懂。”
常镇山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被忤逆的不悦。
青鸢的目光如同穿透万载玄冰的利刃,直刺父亲那双幽深的、燃烧着权欲与算计的眼睛:
“您不懂常小鱼,不懂他明知前路荆棘、强敌环伺,依然选择那条最难的路,不是因为他天真,而是因为他心中装着的不止是魔族的权柄,更是无数在您眼中如草芥般的人心,您视他为绊脚石,只因他挡了您唯我独尊的路。”
她的视线微微偏移,落在一旁阴影里如同背景般沉默侍立的阿鬼身上,那目光带着穿透灵魂的怜悯:
“您也不懂阿鬼叔叔,不懂他数千年如影随形的忠诚背后,是孤独,还是恐惧?或者……连他自己也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他在您眼中,又是什么?一件趁手的工具,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意志的存在?”
阿鬼的身影在阴影中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又迅归于死寂的雕像状态。
“至于阎青云……”
青鸢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原上绽开的霜花,“他演得不辛苦吗?他的‘痴情’,他的‘隐忍’,不过是他向上攀爬的梯子,是他向新主子证明价值的筹码!”
“他心中可曾真正有过半分情义?他今日能跪在父亲脚下摇尾乞怜,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毫不犹豫地将刀锋指向你!他这样的人,谈痴情?谈高尚?简直令人作呕!”
“住口!”
常镇山终于暴怒!
尸祖之气如同被点燃的黑色烈焰,轰然爆,整个顶层空间的光线瞬间黯淡扭曲,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墙壁、天花板、甚至空气中都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恐怖的威压如同亿万钧重山,狠狠砸向青鸢。
青鸢的身体猛地一晃,单薄得如同狂风中的芦苇,嘴角瞬间溢出一缕殷红的血丝,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奇异意志之力被强行压缩回体内,在尸祖本源的绝对力量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烈日,巨大的痛苦让她眼前黑,骨骼都在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那双清澈的眼眸,死死盯着暴怒的父亲,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到极致的、冰封的火焰!
“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恼羞成怒了?”
青鸢的声音因剧痛而嘶哑颤抖,却字字如刀,“父亲!您看看您自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万世基业’,您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活在棺椁里的怪物,一个连自己女儿的心都要算计、连女儿所爱都要碾碎的独夫,您口口声声的魔族荣光,早已被您扭曲成了满足一己权欲的遮羞布!”
“您说我幼稚?说我被情爱蒙蔽?好!那今日,我就幼稚给您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青鸢猛地抬手,拔下了髻中那支通体莹白、温润如月华流转的凤头簪,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承载着血脉深处最后的温情。
在常镇山骤然收缩、隐含惊怒的瞳孔注视下,青鸢双手紧握玉簪两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地、重重地、向着冰冷坚硬、凝结着黑霜的地面摔去。
“咔嚓——”
一声震彻灵魂的碎裂脆响。
清冽如冰刃撕裂长空的声音,伴随着那支承载着至深情意的玉簪,撞击在足以抵御炮弹的特种合金地板上。
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生,在玉簪接触地面的刹那,一股磅礴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骤然爆,那光芒并非物理的爆炸,而是源自青鸢灵魂深处那股奇异力量与她此刻决绝意志的共鸣。
光晕中,仿佛有无数细碎而坚韧的符文一闪而逝,带着轮回流转、生生不息的古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