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桐书院的窗棂上糊着新换的蝉翼纱,阳光透过纱面漫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甄嬛歪在铺着软垫的摇椅上,手里捏着半枚没绣完的香囊,针脚歪歪扭扭,显然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她望着庭中那棵合欢树,树影婆娑,恍惚间竟像是看到淳贵人去年夏天在树下追蝴蝶的模样——那时她尚未晋封。
穿着水绿色的宫装,裙摆扫过青草,笑声脆得像银铃,手里还攥着偷摘的合欢花,被她笑着嗔了句“顽劣”
。
“小主,喝口茶吧?”
浣碧端着盏冰镇酸梅汤过来,见她半天没动,声音放得极轻。
甄嬛没接茶盏,目光依旧胶着在树影里,喃喃道:“她刚入宫时才多大?”
“虚岁刚满十五,穿着粉白绫袄,站在廊下连请安的规矩都记不全,还是我手把手教的。”
浣碧叹了口气,把茶盏搁在旁边的小几上:“小主总念着这些做什么?”
“淳贵人……也是个命苦的。”
“命苦?”
甄嬛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涩,“在这宫里,谁不命苦?可她不一样。”
她指尖划过香囊上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她虽也盼着恩宠,却没那些弯弯绕绕。”
“去年我病中,她天天往碎玉轩跑,拎着食盒里的杏仁酪,说姐姐吃了这个好得快,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
“你说,这样的人……”
话没说完,她忽然停住,喉间像是卡了什么,半天没出声。
廊下的鹦鹉不知何时学了淳贵人的语调,蹦蹦跳跳地叫:“姐姐!姐姐!”
甄嬛猛地闭上眼,指尖掐进掌心。
浣碧连忙上前捂住鹦鹉的嘴,低声斥道:“瞎叫唤什么!”
转头见甄嬛脸色白,又放柔了声音,“小主别想了,太医说您这几日心悸刚好些,仔细又犯了。”
“我没事。”
甄嬛睁开眼,眼底泛红,却强撑着笑道。
“只是想起前儿她还跟我念叨,说御膳房新做的藕粉桂花糖糕好吃,要学了方子来给我做。这才过了多久……”
她起身走到廊下,望着远处的宫墙。
墙头上爬着几株蔷薇,开得正盛,恍惚间又是淳贵人踮着脚摘花的样子,那时她还笑她:“仔细扎了手,回头又要哭鼻子。”
淳贵人却举着花跑过来,往她鬓边一插:“姐姐戴这个好看!”
“小主,”
流朱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刚摘的茉莉,见了这光景,把花往旁边小丫鬟手里一塞,凑到浣碧身边低声问,“还没缓过来呢?”
浣碧往摇椅那边努了努嘴,流朱便放轻脚步走过去。
蹲在甄嬛面前仰着脸看她:“小主,方才去御花园,见着内务府的人在搬新的锦鲤,要不咱们去瞧瞧?”
“听说有通体雪白的,眼睛是红的,跟小灯笼似的。”
甄嬛低头看她,流朱眼里的担忧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