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嬛原是让桃红留下,桃红却生怕旁人怀疑,将伤口缠上几层便与采绿一同扶着她请安去了。走出门,见到瑯姚神色如常,额头上磕出的青紫也极力遮盖住了,采绿有些不解,低声问,“才人为何要将额头遮住?”
不等银杏解释,瑯嬛一瞬间便明白了。昨日她的母亲惹了祸,她们跪求皇上已经惹恼了皇上,皇上晚上还能来宠幸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难不成还要顶着一头青紫去给皇上看吗?
她见还有时间,便对桃红道,“为我重新梳妆。”
瑯嬛来得迟了,李诗身边的侍女紫竹道,“唐采女来晚了,可是昨夜侍寝累着了。”
瑯嬛低下头,“是臣妾惫懒,一不小心便睡过了。”
李诗的祖父、父兄均是将军,官职身份都比她的父亲高,在她面前必须谦虚谨慎。
李诗心情似乎不错,还有心说笑。“在这个宫中,可是只有皇后娘娘有资格睡懒觉。”
瑯嬛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忙乱的声音。
紫檀微微退后,打听去了。桃红是个机灵的,也跟着紫檀离开了。
宁安一贯爱睡懒觉,肃宁是难得睡过头。一睁眼,已经是辰时,早朝时间了。春夏卯正,秋冬晨出。幸好如今是秋冬之时,辰时还不算很晚。
“头、头,头还没梳。”
眼见皇上还迷糊着,披散着头就要走,蓝姑姑赶忙喊来小七、小八,一人忙着给他换衣穿鞋,一人则站在高凳上为他束。
一条凉帕子糊到脸上,他终于生气了。“滚,不上朝了,上什么朝!”
他一边走一边扯着刚扣好的衣服,直接又躺回了床上。
宁安与蓝姑姑对视一眼,昨晚他去跟连墨白喝酒,又喝多了。宁安坐到床边,肃宁转身,只留了一个后背给她。她将手放到他的额头,“头又疼了?”
她轻柔的为他按着头,“我煮了灵芝蜂蜜水,你喝了再去上朝。待会儿让阿朱去拿些干黄线狭鳕,去了皮、去了刺,连同新的豆芽煮成解酒汤,你下朝回来刚好能喝。”
阿朱递上重新淘洗拧好的帕子,宁安接过,细细的为他擦脸。“昨日新熬了花生酱,加了不少糖,再烙个饼可好?”
肃宁从床上坐起,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讨亲。
宁安笑着亲了他一口,又道,“新给你做了双靴子,虎纹的,你试试?”
原是想着下个月给他的生辰礼。
阿朱捧来靴子,宁安坐在床边,示意他抬起腿。“虎者,阳物,百聋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
她轻拍他的腿,“站起来走走,看看合适吗?”
肃宁依言站起走了两步,小七小八也是有眼色的,见他心情好了许多,便拿着衣服与腰带走了过来。“皇上,初秋天寒,奴才伺候您穿衣。”
宁安拿过梳子,待他穿好衣服后,将他按在铜镜前,以牛角梳轻沾何乌以及其他药材煮成的养水。“你日后少同连墨白喝酒。”
每每两人喝酒,便像比赛似的,谁也不服谁。
“知道了。”
他自己动手,拿过妆台上宁安常用的油膏,剜出一些涂到脸上手上。
宁安有些气恼,“每次都说知道了,每次都是喝的醉醺醺回来。”
肃宁对着镜子中的她咧嘴一笑,“我喝醉了还有你照顾,他喝醉了只有他自己。”
宁安利落的为他束起头,戴上冠子。“你下次再这样,我绝对不照顾你。”
也不知是谁,每次酒醉头疼胃疼闹脾气。束好头,她又拿过灵芝蜂蜜水,递到他唇边,“快喝,喝了去上早朝,我等你回来。”
好不容易哄得闹脾气的皇上去上朝,阿朱阿紫松了口气。阿朱笑道,“对于皇上,果然还得皇后娘娘。”
他昨夜醉酒闹了一夜,宁安也跟着忙了一夜。阿朱问,“娘娘还要再睡会儿吗?”
宁安摇头,“不了,更衣吧。”
汤得煮上,饼子得烙上,不然回来后吃不到,又要脾气了。她以前怎么没现他得脾气这么拧,这么孩子气。
阿紫道,“皇上在皇后娘娘面前无须掩饰。”
宁安无奈,“我倒是希望他掩饰掩饰。”
自从登基,也不知是每日政事繁杂,还是无法像以往一样自由随意,这几个月跟孩子似的,说火便火,闹起性子来,比他们那三个孩子更难哄。
宫中哪有外面自由。以往他为摄政王时,虽也要忙于政事,却可以自由出入,兴致来了,外出郊游、放风筝、打猎,便是带着妻儿出去玩上半个月也是可以的。如今莫说是兴致所至,出去玩上半个月,便是离宫去郊外泡温泉,都有无数人劝阻,便是能离宫,也要告知大臣,安排好一切。若是瞒着偷偷走,被大臣们知晓了,劝谏折子似雪花。
可偏偏这么一个没有自由,处处受限制的地方,却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紫檀回来了,桃红也跟着回来了。
桃红覆在瑯嬛耳边轻声道,“说是皇上不知为何事突然了怒,早朝都不去了,皇后娘娘劝了好半日才消气。”
雪梨淡淡扫过她们,她们宫外而来,不知宫中的规矩。宫中,最忌讳妃嫔四处一听到点什么便四处打探。
紫檀微微扬着唇角,低垂着眼眸。雪梨知晓,紫檀离开不过是个幌子,李宝林做事一贯小心,怎么做出如此明显打探之事,不过是引了旁人过去。
李诗压低声音问,“东西送去了?”
紫檀点头,“送去了。”
“山雀姑娘可收了?”
“收了。”
山雀是秫香馆守门的宫女,二十二三岁,算是宫中的老人了。前些日子做错了事,又在匆忙解释时冲撞了长安公主,被打了三十棍。李诗感念她与紫竹同乡,又是一同入宫,便让紫竹送些药膏去。又怕被人现,落了一个结党营私之罪,便让紫檀送了过去。
选这个时候送去,也不过是刚好。旁人误会她是差人去打探消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清者自清,并无亏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