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当日,肃宁贴上假胡子,换了身寻常的衣服,带着宁安与想想逛集市去了。宁安带着帷帽,禾禾与想想则是戴着面纱与兜帽。他们也不准备逛多久,转了一圈便准备回去了。
“还记得这条街吗?”
肃宁笑看着她,“你第一次出月子时,我带你来的,还在那里的面摊上吃了面。”
现在,面摊已经变成了油糕摊。原先的面摊老板,开了店,生意不好不坏。
宁安自然记得,“之后没有多久,我们还又带着禾苗来过一次。”
当时正逢科举之前,面摊上聚了无数待考学子。“对了,褚齐湘如何了?”
当日与褚齐湘一同与王爷论辩,既给王爷留下了好印象,又高中的杨浩,因与荣王关系密切,受荣王谋反的牵连,被贬去了永州。
“接回女儿,留在应州了。”
“他不考了?”
“他说不考了。”
便在应州做一个教书先生,好好教养女儿。肃宁道,“原以为褚齐湘是个蠢笨的,如今才现,他并非蠢钝,而是为人直率,不吝啬与表现自己,哪怕是受人嘲笑奚落。”
反倒是为人处事周到谦逊,又中了举的杨浩,心思过重,功利心过强。
春风得意马蹄疾,无人询问金榜外。
一些寒门士子通过科考改变命运以后,潜藏于内心深处的贪婪与欲望便会逐渐暴露出来。
杨浩是如此,历朝历代的无数学子也是如此。
宁安想吃油糕了,在摊位前站定,排着队等着油糕出锅。“你指谁,匡衡吗?”
匡衡字稚圭,勤学而无烛,邻舍有烛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小时偷光,长大偷土。”
高中者,品性不见得高,心智也不见得坚定,可科考却是寒门士子唯一能够获得的公平的改变命运的方式。
走到面前,宁安瞧着蹲在一旁揉面的人面熟,拉了拉肃宁,示意他看过去。“我好像见过他。”
肃宁在她耳边低声道,“三年前的新科状元何图。”
中举后外放至蜀地,今年刚调回来,如今在礼部任职。“十块油糕。”
他对看摊的婆婆道。
何图听着他的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先是蹙眉,而后露出惊恐之色,手上的面都没擦干净,便要下跪。肃宁抬手,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暴露了自己。
婆婆不知这些,利落的将油糕包好。宁安接过油糕,对肃宁道,“好几年没吃过了,没想到还能买到。”
上一次吃,还是去应州之前,也有三年了。“葛大娘的身子骨看着倒是越来越好了。”
她还记得卖油糕的婆婆姓葛,人称一声葛大娘。
何图笑道,“前几年跟我去西蜀了,在哪里结识一个大夫,给她调养了身子。”
宁安看向他,“葛大娘是你的家人?”
她记得何图的户籍上写的是少儿失孤,虽堂兄长大。
何图擦了手,“不是,葛大娘丈夫儿女都没了,我租住了她的院子,顺便照顾她。”
久了,他便认下葛大娘为干娘了。
宁安点了点头。肃宁揽着她的腰,“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回去吧。”
“嗯。”
八月十七,果如史芊所料,早朝之上,皇上突然找了一个理由对司天监难,副提点当朝便被拉了下去,下了大狱。到了下午,罗列了七八条罪责,其中最严重的一条便是大量银两来源不明。一日未过,副提点便在狱中用腰带上吊自尽了。
唐夫人知晓这件事后,写了一封信家书送入宫,一怪瑯姚不知帮衬着长姐,二劝瑯嬛戒娇戒躁,要耐得住性子。
银杏见瑯姚看完家书后心情低落,趁着她呆偷偷扫了一眼信。出来后她对雪梨道,“咱们这位主子的娘,当真是偏心。”
自从唐采女入宫,主子何曾没有帮衬过她,得了一些好东西,率先便想着长姐。
雪梨一边整理茶具一边道,“咱们主子确实比不过唐采女。”
性子闷,也不如唐采女能说会道,相貌更是差了她不少,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古筝,可这古筝,在唐采女的舞下,也变得黯然失色。
银杏快言快语,“那又如何,皇上喜欢的还不是咱们主子。要不能还未登基便先将咱们主子封为侧妃,一登基便封她为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