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去看了想想,小姑娘贪睡,睡多了晚上又要闹,她将想想叫起,想想了好大一通脾气。直到肃宁去将来抱来书房,一张脸还紧紧的皱在一起,谁哄都鼓着一张脸。
宁安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喝了碗酸梅汤,吃了颗桃子,开心了,主动趴到桌旁,要帮着爹看折子。
肃宁看着她笑,“好。”
他拿了好几本给她,“想想长大了,也能帮爹分忧了。”
真是眨眼间,他抱着都不敢用力的小姑娘,长这么大了。
“不行,你给她耽误了事可怎么办。”
她字都认不全。
肃宁看着宁安,无所谓道,“无事,我的女儿可聪明了,才不会耽误事。”
禾苗五六岁也帮着看折子了,他们字认不全,却会通过自己认识的字推测写了什么。
想想兴匆匆拿着折子坐好,很认真的一本本翻开,趴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念。宁安怕她误事,便坐在旁边,跟她一起看。
“谈笑生……我认识他,阎君说他写的书不好。”
肃宁抬起头看向想想,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宁安那起奏折,很快看了一遍。“柳州知州递来的折子,说是抓到谈笑生了。”
谈笑生竟然是个姑娘,还是个有些惊世骇俗的姑娘。二十九岁,未成亲,独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已经十一岁了。为人十分勤勉,早晚在街头支摊子卖粉面,中午去做伢婆,晚上点灯写书,赚些润笔银子。
“先放了,让衙门多注意些,别让她跑了就行,祁源去漠北要经过柳州,让他去处理。”
写书本不犯罪,可她将帝王写的如此的蠢笨,一味凸显后宫的争斗,让妾室胜,便让人不能接受了。妾就是妾,妾便不能赢,若是让妾赢了,至天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的妻于何地。“小惩大诫即可。”
再说了,这个谈笑生,到底是不是谈笑生,谁也不知道,自从他开始抓谈笑生,全国各地出现了不少打着谈笑生名义,写书赚些银子的人。“这种小事,还需上报?柳州知州还是如以往一样怕事?”
大事小事都要上报,生怕有些疏漏,治了他的罪。
宁安笑着提笔,代他批复。“你说这些故事,为何都要写妾室胜了妻子。”
寥寥几本以妻子为主角的,不是和离,便是伤心离开,要么就是死后丈夫悔不当初。
“只因多是求而不得之人所写。”
历朝历代的诗人,未曾显赫之时,不也是常常借由女子之口,明写闺怨,实则表达不满吗?
落了谈笑生名字的这些话本,宁安有时也会差阿朱去寻几本来看看,最近大火的一本也是写后宫的,写的是什么朝代的她没看出来,只觉得话本中的帝王蠢笨的很,整日被几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连后宫妃嫔与自己弟弟偷情都不知,还将他们的孩子当作亲生子传位。结局更是可笑,偷情的下贱女人成了太后,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种成了帝王,还要标榜是被人逼迫,她所求从来都只是愿得一人心,白不分离。既然只要一人心,又为何要入宫选秀?既然只要一人心,又为何要在选秀之时表现?嘴上说着不愿意,实则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拳拳野心,不过是用情爱二字,遮掩自己淫荡下贱的本性。若非生性淫荡下贱,若是真为情爱,所想该是如何离开,重新开始,而不是一边享受着权势富贵,一边偷情。
如曾经的端王侧妃。
不知从何处怀了野种,算到了端王头上不说,还妄图让野种承袭端王爵位。野心被现后,她不认自己的错,口口声声说什么是被逼迫,是端王对她无情,她才会报复。可难道她初入端王府之时,只因对端王有情吗?
宁安借此告诫两个女儿,“日后你们若是受了委屈,喜欢上了旁人,你们可以和离,但万万不能在与旁人有婚姻关系之时,便在外偷情。若是你们如此,即便你们是公主,我与你们爹,也断不会轻饶你们。”
女人被休再嫁没什么,但万万不能偷情,没有任何理由,偷情便是偷情,背叛便是背叛,便该被剥衣游行,罚为妓。
这世道对女人不公,一个什么都想要却又虚伪的女人,做出了这等事,她所代表的并非自己,而是所有女人。一个女人可以在受了欺凌、委屈后争取自己的权益,她可以去状告,可以去陈情,唯独不能以偷情报复,还偷的理所当然。
这些话本子,初看着情节有趣,能够笑一笑、骂一骂,可深思一番,便会现,只是情节作秀,便是人人争相看,也不是洛阳纸贵,反倒是会引得一些女子模仿,坏了风气。所以,这些书一定要禁。
禾禾问宁安,“那碧涵与关毅算什么?赤符与筱叔叔又算什么?”
碧涵是递了休书去衙门后才离开的,只是衙门办事一贯拖沓,她递休书一事被婆家现了,借由身份官职从衙门取了回来,休妻未休成。再说赤符,当年是假死脱身,在户籍上,赤符这个名字已经是个死人了。
宁安看着大女儿道,“所以日后你进了刑部,无论面对什么案子,都要仔细调查审核,不能妄下定论。你不能冤了不得已无辜之人,也不能放了以不得已为理由、借口,作恶之人。”
让禾禾进刑部,是他们早就决定的事。他们知道朝堂之上定会有反对之人,所以他们早早便做了准备,禾苗早在三年前,便该换身份连中了童生、秀才,明年再中举,便是王爷要将禾禾塞进刑部,他们又有什么话说。她的女儿,虽是女子,却在十一二岁时便能中举,这还不够吗?他们如今为天下女子撑腰,便是为了他们的女儿们铺路、撑腰。
宁安想了想,对肃宁道,“谈笑生,无论她是真假,都要判。”
肃宁眉头微挑,宁安继续道,“召集女学夫子,宫中女官张贴判决公告,以她们自身来告诉天下的女子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才是她们能够、可以走的路。”
不过在此之前,那些女夫子、女官的职位便要升一升了。“同时,将端王侧妃之事与谈笑生的话本子拿出做比,通过事实告诉天下女子,何为对,何为错。”
女子的清白不再裙摆之下,所指是无辜遭到侵犯的姑娘,非自己原因被休、和离,被世道不耻唾弃的女人,而非偷情之人。主动偷情者,配不上清白二字,所亏的,不仅仅是德性。引诱偷情者,也该重罚。“便从端王侧妃开始,虽然不知与她偷情之人是谁,但不妨碍我们借此打压一批人。”
新皇登基,朝堂自然要有变动,与其到时惹得旁人闲话,不如借着这番机会顺势而为。“端王府也要斥责,前端王无能,纵容妾室欺辱正妻,任由妾室作恶,便是死了,他的儿子也该连坐。”
端王府这些年与明王府走的颇近,打压端王府,何尝不是对明王的警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