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肃宁便带着妻儿离开了,宗大留下处理他家中这些破事,庞成浩以及他带的军也留下来了,明面上是协助大驸马,实则是监视。
庞成浩问他,“按王妃所言,押解回京?”
宗大无奈道,“若是押解回京,只怕他们要想我舍不得他们死,亦或是心中有怨,故意而为。”
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人,脾气也不过是装作温宁和善,他们二人生养出的孩子又能有多少。禾禾虽然年岁小,尚且不明白婚嫁一事,更不知情爱,却知晓,自己在被赐婚那日,便是她的东西了,她的东西,谁人也不能觊觎,想都不能想。霸道的很。
庞成浩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笑着摇头,从牢头手中拿过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这几日素秋都没有受刑,她得以喘息。听到动静后,她抬头看向门口处。她每天都要看许多次,她想着她何时能出去,想着大爷何时能知晓赛儿是他的儿子,何时能来救她出去。望眼欲穿。
“大,大爷。”
看到宗大的一瞬间,素秋的眼泪便下来了。她的酸苦,她受的罪,彷佛一瞬间便消散了。“大爷。”
她喊着,“大爷,您是来救我的吗?大爷,大爷,赛儿,赛儿是你的孩子,他被人害死了,你定要为他报仇啊……”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生怕他听不到,生怕自己撑不下去,就这么由着她的赛儿枉死。
宗大在她的牢笼前一步处停下脚步。他冷淡的看着她,素秋看着她的眼神,眼底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意。她不自觉握紧了双手,“大爷?”
宗大与肃宁相反,肃宁看着便凶狠,他则是无时无刻均是一副温和相,极少显露凶狠与锐利。如果说肃宁是一头狼,他便是一只狐狸。
宗大笑着投去两道实剑般迫人的锐利视线,“我听说你一直不肯认下谋害定国公主一事?”
素秋的神色一凝,一颗心一点点往下坠。“大爷?”
她又唤了一声,面上颜色思变,分不清是惊是怒,也可能是仓促间,无意识掠过一抹痛色。
“赛儿一事我知道。”
宗大直言道,“那三枚短针,是我射出的。”
一枚打在了素节手上,迫使她松手;一枚打在了淑节手上,迫使她松手。最后一枚,打在了赛儿的脖颈。许多事,不能交由旁人来做,他亲自做,才能显得真心。
他何德何能,难道用与摄政王青梅竹马便能换的权势富贵吗?他宗氏一族又何德何能,难道只凭他们所支持一直都是摄政王,便能换得摄政王将嫡长女连同半壁江山与他们共享吗?
唯有真心,方能长久。
这么多年,若是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他如何能与肃宁、长松结交至今?这么多年,若是他们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又如何能获得宗氏一族的支持。
禾禾是他的真心、他的诚意。
他定当给予同样的真心与诚意。
素秋浑身都在颤抖,但口齿还算情绪。“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她连连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的。”
宗大嗤笑,“不让你们生,你以为是未知的主母在压制着你们吗?不,是你们配不上生下我的孩子。我好心给你们送去避孕汤药,不让你们多受一茬罪,不让你们承受失子之痛。你偏偏自作聪明,费尽心机换了汤药,怀了孕,生了子。”
她倒是会算时间,专门挑选他离开墨河之后产子,让他即便是听到什么风声,也一时无法处理。
素秋浑身抖的不能自制,她的脸灰白一片,“为,为何?他是你的亲儿子啊,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能亲手杀了你的亲生儿子!”
她椎心泣血的嘶吼,她的恐惧,她见到他那一瞬间的心酸与安心,在一刻变成了无数刺向她的利刃。她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宗大冷冷道,“你说是,便是吗?我为何要信你?是因你满是心机、满是算计,还是你许久之前就借着镖局,意图扒上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本就是她算计而来的孩子,如今她表现的悲痛欲绝,是给谁看的。当真是可笑之极。
庞成浩低着头站在一旁,他能与摄政王交好多年,虽非亲兄弟却如同亲兄弟,何尝没有相似之处呢?摄政王目空一切,骄傲自大,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素秋的悲鸣回荡在牢狱中,她对着他怒骂,对他诅咒。宗大不为所动,只是待她骂累了后,笑着问,“肉丸好吃吗?”
素秋怔住,庞成浩也不知他所问何意。
“你若是真疼爱孩子,怎么会连用亲生儿子的肉都吃不出来呢?”
那几日,她可是屡屡夸赞肉丸好吃,肉汤鲜美。他笑的森然,“可惜小小幼儿,又只剩一个头骨了,便是吃也吃不了几顿,要是多养几年,够你吃上一个月了。”
宗大转身离开,“素秋,谋害定国大长公主,罪不可恕,处,尖凳之刑。”
素秋以及被她买通的宗氏一族奴仆们行刑那日,乐娘子也去看了。她既惊叹于宗大的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也惊诧延绵几百年的宗氏一族,不知何时,内里竟生了如此多的蛀虫。
素秋不过是个鱼饵,没有她,也会有另一个满心算计,心存野心的女人成为宗大的妾室,得了他的“喜爱”
,继而拿到掌家之权。任由她动用账上的银钱,下去买通奴仆,上去讨好宗族亲戚。纵容着她的野心越来越大,而后,借由她之手,抓出不够忠心之人,找出不够诚心之人,也借此敲打、警告别有用心的族人。
赛儿此人,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男人狠起来,你们女人可比不过。”
乐娘子回,见胡耿站在她身后,“胡爷。”
她笑问,“您怎么没跟着王爷回去?”
胡耿冲着刑台努努嘴,“这不是咱们王爷信不过他,留我下来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