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卿被问得没法子,索性抽了个周末,手把手教他。
先教开机,按哪个键,等屏幕亮了要等几秒。
再教打字,哪个字母对应哪个键,老爷子戴着老花镜,手指头在键盘上戳来戳去,跟按算盘似的,半天打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急得直咂嘴。
周姥姥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看见这光景,忍不住数落:“你说你这把年纪,凑啥热闹?
年轻人家的新玩意儿,你能弄明白?
别到时候手欠,给人按坏了,这电脑金贵着呢,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
周姥爷头也没抬,手指头还在键盘上摸索,乐呵呵地回嘴:“你懂啥?这叫与时俱进!
现在连报纸上都写,以后是电脑的时代,我不学学,不就成老古董了?
活到老学到老,没错!”
“学?我看你是瞎折腾!”
周姥姥把菜往桌上一放,“昨天让你给花浇水,你倒好,蹲这儿看电脑,把花都渴蔫了!”
周姥爷嘿嘿笑,不跟她吵,转头又问顾从卿:“从卿啊,你说这机器,能下棋不”
顾从卿被逗乐了:“姥爷,这电脑能下棋,等您学会了基本操作,我教您用下棋的程序。”
“真的?”
老爷子眼睛一亮,手指头顿时灵活了不少,连带着按错键的次数都少了。
之后几天,周姥爷更上心了。
早上揣个馒头就往书房钻,下午顾从卿下班回家,准能看见他趴在键盘上打盹,口水差点滴到机器上,手里还攥着张抄满字母的纸,那是他自己画的“键盘地图”
。
周姥姥嘴上嫌弃,却总在晚饭时多盛一碗饭:“给那老东西留着,别饿晕在电脑跟前,还得我抬他。”
这天傍晚,顾从卿刚进门,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周姥爷的吆喝:“成了!我打出‘马走日’了!”
跑过去一看,屏幕上果然歪歪扭扭地躺着三个字,虽然中间夹着两个错字母,却实实在在是老爷子自己敲出来的。
周姥姥端着水果进来,瞥了一眼,嘴硬心软:“哟,还真敲出俩字?
别得意,明天说不定就忘了咋弄的。”
周姥爷不理她,咧着嘴笑,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比赢了象棋还高兴。
顾从卿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
这台冰冷的机器,竟成了老爷子晚年的新乐子,也成了老两口拌嘴的新由头。
或许这就是日子吧,再新的玩意儿,混进柴米油盐的烟火气里,也会变得热乎起来。
周姥爷心心念念的电脑象棋,其实并非机器自带的程序。
那会儿的办公电脑,系统里只有最基础的文字处理和表格软件,连个简单的纸牌游戏都没有,更别说联网对战了。
整个四九城能用上电脑的地方屈指可数,所谓“网络”
还不存在。
这象棋程序,是顾从卿特意托人弄来的。
他知道单位里有个搞技术的年轻人,平时爱琢磨这些“旁门左道”
,常把自己编写的游戏存在软盘里,私下里跟同好交换。
顾从卿找他打听时,对方眼睛一亮:“顾副司长也喜欢这个?
我这儿正好有个自己拷的象棋盘,是用basIc语言写的,简单是简单,但能走棋,还能设置难度!”
那软盘是张磨得白的3。5英寸盘,标签上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写着“车马炮”
三个字,一看就是玩家自己捣鼓出来的。
年轻人再三叮嘱:“这可不是正经出版物,市面上压根没卖的,您拿回去悄悄玩,别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