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村老王家的女婿,回城第二年就跟乡下媳妇离了,孩子都不认。
棒梗现在在城里挣工资,还能记得乡下的妻儿?”
“乔会计也是糊涂,就该把人留住,哪能让他一个人回城?
这往后,小芳带着孩子,日子咋过?”
小芳握着镰刀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
她低着头,把割好的稻子捆得更紧些,假装没听见。
可那些话像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个不停。
收工回家,乔母看她脸色不对,把刚蒸好的窝头递过来:“别听那些闲言碎语,她们是见不得咱好。
棒梗不是那号人。”
小芳接过窝头,咬了一口,没什么滋味。
她抱着贾京坐在炕沿上,孩子正抓着她的衣角咿呀学语,小脸蛋晒得黑红。
“妈,我知道。”
她声音有点哑,“棒梗上周还寄信回来,说攒了快一百块了,让我别急。”
信就压在炕席底下,她看了不下十遍。
棒梗的字歪歪扭扭,却写得实在:“小芳,别听村里人瞎说,我天天数着钱过日子,就盼着接你们来。
京京的小衣服我都看好了,城里的料子软和……”
可夜深人静时,那些闲言碎语还是会钻进来。
她摸着自己粗糙的手,再想想城里姑娘白净的模样,心里难免打鼓。
那天去镇上寄信,碰到个回城知青的乡下媳妇,抱着孩子哭,说男人半年没寄钱了,信也不回。
那画面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乔会计看出她的心思,晚上抽着烟说:“要不,我托人去城里问问?”
小芳赶紧摇头:“爸,别。
棒梗正攒钱呢,别让他分心。
我信他。”
她低头亲了亲贾京的额头,“你看京京多像他,眉眼都一样。
棒梗那么疼孩子,咋会不管我们?”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悄悄把棒梗寄来的钱都换成了零钱,藏在枕头套里——万一……她不敢想,只觉得手里攥着钱,心里能踏实点。
这天傍晚,邮递员又送信来,小芳手抖着拆开,里面除了信,还有钱。
信上写:“厂里了福利,这些钱你们先用着。
等我攒够钱,你们就过来。”
小芳看着粮票上的“四九城”
字样,忽然笑了,眼眶却湿了。
她把信贴在胸口,对着贾京说:“京京,你爸快接我们了,咱要去城里了。”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照亮了院里的柴草垛。
小芳知道,路还长,闲言碎语或许还会有,但只要想到棒梗在城里为这个家攒着每一分钱,想到四九城的灯火里有他们的盼头,她就觉得,再难也能等下去。
毕竟,心里装着念想的日子,再苦也有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