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g市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高压锅里,黏腻的湿热无孔不入,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往里钻,将人的骨头都蒸得酥软。
我的生活,也进入了这样一种被文火慢炖的煎熬状态。
我成了g市第六职业技术学校的常客,也成了黎安德那条肥硕地头蛇身边的,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为了讨好那个真正掌握着采购大权的后勤处主任——黎绍坚,我几乎掏空了公司批给我的所有销售经费,又透支了两张信用卡。
我以黎安德马是瞻,每周至少要组两个局。
地点永远是新黎村里那些装修得金碧辉煌、俗不可耐,但消费高得吓人的“私房菜馆”
。
第一次带李馨乐赴宴的那个晚上,我至今记忆犹生。
那是一个周末,我提前一天就坐立不安。
我把要去应酬的事告诉李馨乐,她正在厨房里为我煲汤,听到我的话,她拿着汤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们……也会去吗?”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她指的是谁。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脸埋在她散着洗水清香的头里,声音艰涩地说“馨乐,对不起。黎绍坚点名了,说……想见见g大的高材生是什么样的。这个项目对我太重要了,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她会拒绝。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最终,她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抗拒,但更多的是一种让我心碎的、温柔的妥协。
“好,”
她说,“我陪你去。”
赴宴那天,我让她穿上了我用第一笔销售提成给她买的那条米白色连衣裙。
那条裙子设计得体,剪裁优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惊心动魄的s型曲线,却又用一层知性的外衣将那份肉欲包裹起来,显得既高贵又禁欲。
她化了淡妆,为了显得更成熟稳重,甚至戴上了那副作为封印的黑框眼镜。
当她挽着我的胳膊,出现在那个名为“帝王阁”
的包厢门口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秒。
包厢里,吞云吐雾的黎安德、黎安伍、黎安邦,以及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五十多岁、精瘦得像只猴子的秃顶男人,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了李馨乐身上。
那秃顶男人,无疑就是黎绍坚。
他的眼神比黎安德更加阴鸷,像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冰冷的淫邪,一寸寸地刮过李馨乐的脸庞、胸口、纤腰和双腿,最后在我脸上轻蔑地停顿了一下。
“哟,杰哥,你可算来了!快快快,里面坐!”
黎安德像主人一样热情地站起来,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他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那动作分明不是给我,而是给李馨乐的。
我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抢先一步,将李馨乐按在了离黎安德最远的一个位置上,自己则紧挨着她坐下,形成了一道人肉屏障。
黎安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立刻被笑容掩盖了。
他拍了拍手,对黎绍坚介绍道“坚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东门子的陈经理,杰哥!这位美女,就是杰哥的女朋友,g大的高材生,李馨乐,李老师!”
黎绍坚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服务员开始上菜,同时,两个穿着旗袍的高挑女孩抱着两个印着飞天仙女的红色盒子走了进来。
“来,坚叔,今天高兴,咱们喝这个!”
黎安德意气风地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两瓶经典的飞天茅台酒瓶。浓郁的酱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包厢。
我的心沉了下去。茅台,这种酒桌上的硬通货,一旦开了瓶,就意味着今晚不把人喝倒誓不罢休。
黎安德亲自给每个人都倒上了满满一杯,那白瓷的酒盅,看起来不大,至少也有二两。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脸“诚恳”
地看着李馨乐。
“坚叔,上次在学校,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不懂事,言语上冲撞了李老师。”
他高声说道,“今天我做东,就是特意替他们给李老师赔罪的!我先干为敬,李老师你随意!”
他说完,一仰脖子,将那满满一杯辛辣的酒液灌进了喉咙。
黎安伍和黎安邦也立刻有样学样,端起酒杯,对着李馨乐嬉皮笑脸地说“李老师,我们错了,我们不是人!我们自罚一杯,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三杯酒下肚,他们就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李馨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