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蹙眉质问。
素问也面露困惑:“娘娘,毒确已下在汤中,这……”
“我体内的蓝霜之毒化解后,寻常毒物已奈何不了我。”
霍元晦一字一句道,再抬眸,双目赤红。
“你还真是命大,当初那么大剂量的蓝霜之毒被她喝了下去,你们母子竟还能苟活至今。”
徐薇轻啧一声,“何必呢?死在二十年前岂不干净?”
“是你害了我娘!毒是你下的!”
霍元晦终于勘破真相,胸膛剧烈起伏,怒不可遏地低吼,“拦街刺杀是你!通敌叛国是你!栽赃陷害更是你!徐薇,我父母待你赤诚一片,你为何要行此恶事?你出嫁前是尚书嫡女,出嫁后是亲王正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非要置我家人于死地!”
他吼得声嘶力竭,情绪激荡间又剧烈咳嗽起来。只是这一次,再无人温言为他抚背。他咳得青筋暴起,面色泛红。
徐薇面沉如水,唇边凝着冷笑:“终于肯承认你是宁谦的儿子了?你们玩这一出偷龙转凤,以为能骗过谁?”
霍元晦好不容易控制住咳嗽,面色褪去薄红显现出苍白来:“我是霍珩的儿子,还是宁谦的儿子,有何分别?他们都因你的陷害,死在了那场冤案中。”
“当然有区别。”
素问搀着徐薇缓步近前,“我父亲待你们一片赤诚,可你们连身世真相都刻意隐瞒。还说什么一片赤忱?虚伪!”
“你是宁谦之子,而她才是霍珩血脉,你们隐瞒这些,是想做什么呢?伺机而动,窃我大晟江山?!陛下会心软,我可不会被你们蒙骗!”
“若无当年冤案,如今高居龙椅的本就不是他!”
“呵,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徐薇嗤笑。
霍元晦捂紧心口,痛色满面:“皇位从来非我们所求。我们入京,只为求一个公道,洗刷父辈冤屈,为他们昭雪。其实我们对你有过怀疑,可母亲说,你是她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姐妹,你不可能会做出这些事,她宁愿怀疑陛下也不愿意怀疑你!你太辜负她了!”
想到裴蕊娘那些心碎的泪水,他只觉痛彻心扉。
“我辜负她……呵,呵呵,”
徐薇机械地笑起来,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她一来徐府,就夺走了我父亲的宠爱,她一出现,宁谦就疯狂地爱上了她。每逢宴集,她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而我只能沦为陪衬。我才是徐家嫡女,她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凭什么,凭什么什么所有幸福都涌向了她!”
“她能嫁予惊才绝艳的太子,我却只能配个庸碌皇子,这对我公平吗?!”
徐薇嘶声力竭,目眦欲裂,泪珠沿下颌滚落,“明明当初……先帝属意的是我,宁谦哥哥最先相识的……也是我……”
“你……恨她?”
霍元晦双眼通红,胸口的衣襟已被他发白的指尖揉得散乱。
“是!我恨她!恨她太过夺目,恨她夫妻恩爱,更恨她每次假作关怀来牵我的手!”
徐薇抚上自己的面庞。自幼她便知晓容貌不过中人之姿,但无妨父母疼爱,父亲官位更让众贵女争相追捧。
可自裴蕊娘出现,一切皆变。容貌、才情、品性,裴蕊娘处处胜她一筹。最令她嫉恨的是,连父亲的目光都被夺去。
徐崇总会含笑夸赞,说蕊娘是徐家最出色的孩子。这些话语如冰锥,狠狠刺穿徐薇的心。
还有宁谦,那个郎艳独绝,令无数京华闺秀魂牵梦萦的太子。她自然亦不能免俗。可那场宫宴,裴蕊娘一现身,便夺走了他全部心神。
宁谦寻尽借口踏足徐府,总要与裴蕊娘说上几句话,却每每忽略站在她身旁的徐薇。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无意对视时的羞赧,肢体相触时的不自在,心照不宣的情意流转。
恨意自心底悄然滋生,渗入骨缝,折磨得她夜不能寐。终有一日,这满腔怨毒凝成淬毒的尖刺,狠狠扎向那对璧人。
扎得人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宁谦若登基,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我呢?不过是个跪伏在地的命妇罢了。”
他
听罢徐薇的理由,霍元晦的心绪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忽觉得可笑,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因为丑恶的私心与嫉妒心。
“所以你便要毁掉这一切。”
他阖上双眼,“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林庆梁收到的那封密信,是你所寄?”
“对。”
徐薇微笑起来,现在的形势尽在她掌握之中,她也不介意给他解解惑,“我假借父亲之名给林庆梁送信。他们岂敢违逆,自是乖乖照办。你们离真相其实很近。可惜啊,林庆梁胆子太小,我稍加威慑,他便吓得自尽了。”
“与霍珩来往的书信,也是我伪造的,江平纸的秘辛,是我偶然偷听父亲与宁谦谈话得知。裴蕊娘对我从不设防,将信件放入东宫易如反掌。”
徐薇昂着头,有些得意,“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蠢了些?我不过微微使了些计策,一个太子,一个将军,便都送了性命。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哈哈哈——”
她笑声凄厉阴森,令人毛骨悚然。
霍元晦死死盯住她:“你实在可怕!即便你恨我母亲,可牵连这许多无辜性命,你对生命竟无半分敬畏!双手沾满鲜血,徐薇,你枉披这张人皮!你这般人竟高居凤座,实乃大晟之耻!”
徐薇充耳不闻,反笑得愈发张狂:“骂吧,尽管骂。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而我,将继续稳坐中宫。这就是胜者与败者的区别。对了,”
她语带挑衅,“裴蕊娘很快便会来与你作伴了。”
“你做了什么?”
霍元晦心里一紧。
“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思姊心切,想她了,请她入宫相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