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宣挑眉,“每月流水大得骇人就这,还只是我的人拿到的明面账册。暗账里的数目,还不知是何等天文数字。”
裴霜抬眸:“元晦与我说过,他之前查青梧楼家账册时,便发现了这个亨通钱庄,只是当时没有注意。”
楼家算是大粮商,这些粮商也知道他们买的粮不干净,但只要能赚钱,谁又会追究呢?
裴霜翻看着账册上尉迟辉的记录:“他每次兑换的银钱并不多,五十两一次,兑换用得也是飞钱,他的飞钱是哪里来的?”
“旁侧这列注明了飞钱发出的钱庄所在地区。”
彭宣指向账本一处。
他们定睛一看,迅速抬眼对视:“是青州!”
青州乃晟国与西陵接壤之边境。尉迟辉竟持有青州钱庄的飞钱,足证其与亨通钱庄早有勾连。
他们绝不会天真到以为这只是寻常通商。
“这大笔的银子与粮食,竟是用来与西陵交易?”
彭宣震骇之余脊背发凉,“这是通敌叛国!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莫不是要造反?!”
西陵的农桑并不如晟国,从前常年需要从晟国购买粮食,而晟国也需要西陵的战马,如此才能保持两国之间微妙的平衡。
裴霜合上账册:“此人谋划了二十年,想要造反也并非不可能。若真从西陵处购得了战马,如今他可谓是兵强马壮。”
彭宣:“不对呀,如若真有大笔交易,不管是运粮还是运马,动静都不会小,不可能瞒得过镇守西陵的边军。除非……”
“除非军中有人行方便之门。”
裴霜接完了未尽之语。
“难道真的是成国公?!”
他们本就疑心成国公罗成旭与承恩侯谢江。经数次接触,裴霜觉得谢江是幕后之人的可能性不大,嫌疑便聚焦于罗成旭身上。
罗成旭是当年霍珩神翼军中的先锋官,也是霍珩的副将,霍珩对他也是十分信任,如果真的是他出卖军情,栽赃书信,霍珩没有及时察觉也是很有可能的。
“罗成旭和袁伯洪的关系怎么样?”
裴霜问。
彭宣嗤笑道:“那可真是势同水火!成国公府与承恩侯府是死对头,这是盛京城中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两人自二十年前各自封赏后,就一直争锋相对。在朝堂上也是针尖对麦芒。”
“不合得这么明显?”
朝中政见相左的官员并不少见,但表面功夫大多做得漂亮,毕竟利益流转难测,今日之敌未必不能成为明日之友,鲜少有人会直接撕破脸皮。
“正是。另有一桩旧怨:三年前,袁伯洪长子与罗成旭之子罗端祺赛马,袁大郎意外堕马,伤及肺腑。袁伯洪遍寻名医,可惜长子缠绵病榻一年后仍撒手人寰。袁伯洪将此归咎于罗端祺,两家关系自此更是雪上加霜。”
“袁伯洪极看重这位长子,若非长子去世,是绝轮不到袁二这样的废物当继承人的。”
裴霜浅浅点头:“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是合理些。”
不过袁大郎之死细究下来并非罗端祺直接所致,说不准这两家人只是在联手做戏给外人看。
“眼下皆是你我猜测,或许这笔银粮也未必流往西陵。”
裴霜宽慰道,“回去问问黄和德。亨通钱庄旧账目曾由他打理,他应知些内情。”
彭宣点头,又给出一个好消息。“还有,袁伯洪……动了。”
裴霜勾起唇角,丝毫不意外。
说起这事彭宣就有些想笑:“他并非光明正大出府,而是扮做了卖炭的老翁避开耳目。我的人也是昨日才发现的,他这样乔装出府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出府后去了什么地方?”
彭宣正色道:“跟踪之人随他至一小院,再出来时,已不见袁伯洪踪影。想来那个小院有暗道,但小院有数名高手把守,我的人也不好靠近调查。”
裴霜眸光一顿:“袁伯洪甘冒风险改头换面也要去见的人,定然极为重要,或许正是幕后之主。我们须得寻机潜入那小院一探。”
二人正商议间,门忽然被叩响,葛语风的声音传来:“掌使,鸿胪寺少卿贺大人求见。”
彭宣一听是贺南溪来找他,还以为是驿馆那边出事了。
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不至于出事吧?
彭宣急忙迎出。贺南溪正候在门外。裴霜遥望彭宣小跑至一名身着深绯官服的清俊郎君身旁,那人姿容秀雅,气度不凡。
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感觉到不俗。
葛语风小声与青宛嘀咕:“这位贺少卿倒是风仪出众,相貌堪与霍寺正一较高下。”
青宛一本正经评价:“俊秀有余而沉稳不足,不如霍寺正。”
葛语风目不转睛,青宛调侃:“快莫看了,眼珠都要瞪出来啦!莫非是瞧上人家了?”
葛语风轻拍她一下:“胡说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是纯粹的欣赏。”
说着还拉裴霜作证,“大人,您说是不是?”
“不是。”
葛语风:“?大人,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裴霜莞尔:“现在改了。”
身份不一样了,谁让家里有个醋缸呢?万一被他知道了,那醋味能把她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