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晦亦随之跪下,二人郑重向耿集叩首。
“娘亲提及往事时,总是语焉不详。可在那等险境之中,将我们数人安然救出,绝非易事。我们不知您当年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唯能叩首以谢深恩。”
耿集心中百感交集,望着这两张与故友愈发相似的面容,眼眶渐渐泛红。
若是……若是他们都还在,该多好。
他们直至身死,都未曾亲眼得见自己孩儿的模样。
可孩子们生得这般好,这般出众,他们定会以之为荣。
“起来,都起来吧。”
耿集转过身去,悄悄拭了拭眼角,流露出平日罕见的动容。
偏有人此时要点破。
郦凝枝歪着头瞧他,语带调侃:“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爱哭鼻子。”
耿集半是窘迫半是无奈:“枝姐,在小辈面前,好歹给我留些颜面……”
郦凝枝后知后觉地掩口:“哎呀,失礼了,习惯了。”
余下几人皆忍俊不禁。霍元晦与裴霜不敢笑得太过放肆,只得强忍着,唯有微微耸动的肩头泄露了此刻心绪。
裴蕊娘适时出声,化解了耿集的尴尬:“好了好了,且说正事吧。”
裴霜拉过椅子坐到母亲身侧:“对了,方才我们进来时,你们在说什么?”
耿集将消息又述了一遍。裴霜与霍元晦听罢,亦面露喜色。
只是裴霜旋即生出疑问:“可此前不是说……黄和德已死了么?”
黄和德的名字,正列在殷大人那份名单之上,时任南江州判。
漕运案后,他被调往蜀州,后又转任滇州,至今已做了七年滇州知府。
拿到名单后,耿集曾派遣多名镜衣司心腹赶往各地暗访,却发觉名单上许多人皆在他们接触前便已“身亡”
。
起初,耿集并未对黄和德之死起疑,直至收到详报,方觉蹊跷。
“何处蹊跷?”
他是坠崖而亡。寻获尸身时,已是面目全非,故而无法验明正身。”
裴霜轻笑:“他这是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他们既无法确认死者是否为黄和德,追杀者自然也不能。有一具尸首横亘于此,真正的黄和德便可悄然脱身。
“那又是如何发现他仍活着?”
霍元晦追问。
“这倒要感谢你们。”
耿集笑道,“是你们的朋友帮了大忙。”
“我们?朋友?”
裴霜与霍元晦异口同声,面露诧异。
“冲霄山庄那两位。”
“孟栎白与玖瑶?!”
裴霜喜道,“遇上他们了?”
“正是。”
耿集颔首。
不知是多年办案的直觉使然,抑或别的什么,耿集始终觉得,未能确认身份的尸首,便不能断言人已身亡。故而他一直命心腹暗中查访。
只是查着查着,竟牵扯出了天知教。
“滇州也出现了天知教?”
“不错。德清早前同我讲过天知教的行径。在滇州,他们亦在宣扬长生不老、百病全消之说,且规模更巨,渗透更深。许多百姓深信不疑,天知教几已成‘神教’。”
裴霜蹙眉:“难道就无人管束?黄和德在任时,竟毫无作为?”
“问得好。”
耿集赞了一句,“若官府与天知教本就沆瀣一气呢?”
“他居然……”
裴霜愤慨不已,“他拿百姓当什么!!”
这等邪教蚕食的是百姓心智与血汗,长此以往,滇州岂非要尽落天知教之手?此事实在可怖,而盛京朝廷竟似一无所知。
霍元晦凛然道:“这绝非黄和德一人之力可成。耿叔父,那些杀手能赶在您的人之前灭口,恐怕亦有天知教的手笔。”
天知教在各州府皆有教众,方能如此迅捷地行灭口之事。
“正是。此前我便疑心,灭口之人到得未免太快。细想来,从盛京遣人绝无可能快过我镜衣司密使,除非他们本就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