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坛“汉寿烧”
的泥封被拍开,那股子醇厚霸道的酒香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炸开时,整个幽州城的上空,仿佛都升腾起了一股滚烫的热流。
陆远征亲自接过第一碗酒,他没有喝,而是转身,颤抖着,将那碗清澈如水的烈酒,洒在了脚下这片浸透了将士鲜血的城墙之上。
“弟兄们,”
他虎目含泪,声音嘶哑,却响彻云霄,“这第一碗酒,敬我们战死的袍泽!敬他们为国捐躯的忠魂!”
城楼上下,数万将士齐齐脱盔,对着那碗洒在地上的酒,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没有哭声,只有北风呼啸,和那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呼吸声。
“第二碗酒,”
陆远征又满上一碗,高高举起,目光扫过城下那一张张冻得紫、却因为希望而重新燃起光彩的脸庞,“敬我们自己!敬我们这群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的镇北好汉!”
“干!”
数万将士齐声怒吼,他们从伙头军手中接过一碗碗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火辣的酒液从喉咙烧到胃里,瞬间点燃了他们早已冻僵的四肢百骸,那股子久违的暖意,混着酒精带来的豪情,让他们那颗早已被绝望侵蚀的心,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第三碗酒!”
陆远征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醉意,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杀气,“敬我们城外的敌人!告诉那帮狗娘养的蛮子,我大周的将士,不仅有刀,更有酒!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明日,本将军便要提着他们的脑袋,来下这碗庆功酒!”
“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冲破了幽州城上空笼罩多日的阴霾,直冲云霄,连城外正在叫嚣的蛮族部落,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面露惊疑之色。
酒壮行色,一碗烈酒,便足以让一支濒临崩溃的军队,重新燃起赴死的战意。
而何青云带来的,远不止是酒。
几十口大锅在城中广场上一字排开,伙头军们将一包包“食蔬菜汤”
料包撕开,倒入锅中,用滚烫的雪水一冲,那股混合着肉香和蔬菜清香的味道,便让所有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士兵们排着长队,每人分到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还有两个从云州带来的、虽然有些干硬却依旧能填饱肚子的白面馒头。
他们捧着碗,也顾不上烫,埋头吃得呼噜作响,许多人一边吃,一边流泪。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尝过这般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味道了。
伤兵营里,凌煕则成了最忙碌的人。
她带着几个临时培训出来的军医,将何青云提供的“效金疮粉”
和烈性药酒,分到每一个伤兵手中。
那些原本已经溃烂黑、被认为只能等死的伤口,在撒上白色药粉后,竟奇迹般地止住了流脓,红肿也渐渐消退。
一个被砍断了手臂、高烧不退的年轻百夫长,在被凌煕用烈酒清洗伤口,又灌下一碗加了退烧草药的热汤后,竟在半个时辰后,悠悠转醒。
“神医啊!真是神医!”
整个伤兵营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哭声和此起彼伏的感激声。
何青云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能起死回生的希望。
当夜,帅帐之内。
陆远征换下了那身染血的铠甲,他左肩的伤口,在经过凌煕的处理后,已经不再疼痛,他看着坐在对面的何青云,神情复杂。
“何县主,”
他郑重地抱拳一揖,“今日之恩,我陆远征,代表镇北军五万将士,没齿难忘。”
“将军言重了,”
何青云连忙将他扶起,“我们都是大周的子民,保家卫国,本就是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