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死寂的荒原上,如同唯一的生机律动。
桃木簪的本体微不可查地轻轻震颤了一下。那敲打声每一次重击落下,产生的能量震动波传导到大地,再渗透到它裂痕遍布的表层时,竟然意外地微微震动了一下它内部那几乎凝固滞涩的结构!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纯金本源能量,在它核心深处的母系烙印中微弱地流转了一丝!竟短暂地驱散了外界浊重能量的压迫!
仿佛是沙漠旅人突然嗅到了一丝水汽的气息!
林殊那如风中残烛的意识被这突然出现的异样震颤激活了!那沉重的敲打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层微弱的涟漪。他无法思考“为什么”
,近乎本能的求生欲被这丝震颤唤醒——这声音携带的能量震动,能引动桃木簪内仅存的暖金力量!
靠近它!
他“驱使”
着桃木簪,凭借那丝微弱波动带来的瞬间轻松感,艰难地在粗砺的沙土里挪动,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朝那声音的来源爬去。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耗尽了刚刚因震动而积攒起的一点点“力气”
,外界那无处不在的浊重能量便如同冰冷的铁砧,再次重重地压下来,几乎让他陷入永恒沉寂。
短短百丈距离,爬了不知几个时辰。
终于,敲击声的来源出现在“视野”
之中。
那是一座低矮的,由巨大、不规则、堆砌得毫无章法的黑色岩块垒成的石屋。石墙布满风化的痕迹和深褐色的锈迹,仿佛已经在此孤悬了万年。声音从石屋旁边一个简陋无比的棚子里传出。
一个看起来至少五六十岁的老者,穿着一身看不出原始颜色的粗麻短褂,裤腿上沾染着厚厚的褐色污痕,赤着满是老茧和裂口的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他身形枯瘦,脊背却挺得笔直,右臂异常粗壮,如同某种古树的虬枝,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把巨锤——锤头漆黑,棱角分明,几乎和老者半个身子一样大!锤身没有任何符文装饰,只有一种沉淀到极致的厚重感。炉膛里燃烧着的是矿墟荒原特有的褐火石,散发着一种沉闷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热浪。
“叮…当…当…铛!”
老者每一次举锤、落下,动作都稳如磐石,轨迹精准得可怕,毫无多余的花哨。那沉重的巨锤在他手中竟如臂使指。黝黑的锤头砸在铁砧上那块暗红中透着点点微薄金芒的金属块上,发出沉闷而极富穿透力的震鸣!
每一次锤击落下,铁砧与金属块接触的瞬间,都有一圈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其凝练的能量冲击波呈完美的环状扩散开来!
这冲击波掠过棚子外那枚枯黑桃木簪的瞬间——
嗡……!
桃木簪焦黑本体内部,那濒临溃散的母系烙印核心深处,一丝温暖纯粹、蕴含守护真意的金色光芒极其顽强地挣扎了一下!一股微弱但绝对存在的暖流,如同干涸河床地底深处涌出的一丝涓流,再次艰难地流转于桃木簪几乎龟裂的脉络之中,与外界的冰冷浊气抗衡!
这金色的暖意同样刺激着林殊那缕残魂,虽无法缓解魂体的虚弱,却让他感到一种支撑,一种源于母系的、穿越了无尽劫难未曾断绝的守护。
林殊的“目光”
死死锁定在老者锤炼的那块奇异金属上。每一次锤击落下,那些金属表面亮起的微弱金芒中,都有一丝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的原始精气散逸出来。正是这丝精气,随着锤击的震荡被激发,成了刺激桃木簪母系烙印的最后一丝“燃料”
!
“叮当!叮当!”
锤声依旧枯燥,却成了维系林殊最后一丝存在的希望钟摆。他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汲取着那一次次震荡中散逸出来的稀薄金辉,让核心烙印不至于彻底溃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一柱香,也许是半日。
棚中火焰渐微,老者锤击的频率开始减缓,最后一声沉重的“铛”
声后,他终于停手。那块暗红金属块在最后几锤的敲打下,金芒彻底收敛,变成了一根形状略显粗糙、但通体浑圆匀称的实心金属棍胚。棍胚表面微微泛着暗沉内敛的光泽,隐约透着一点点极其淡薄、却异常稳定的能量律动。
老者放下巨锤,动作依旧一丝不苟。拿起那根冷却下来的暗红金属棍胚,布满老茧的手掌在棍身上缓缓抹过,似乎在仔细感受着棍胚内部每一寸纹理的回响和力量传导的细微差别。他那双原本只专注于锤下金属、显得有些浑浊木然的眼睛,在掌中这根棍胚上停留时,终于掠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满意微光,如同寒夜深处擦亮又迅速熄灭的火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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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棍胚转身,准备回石屋。
就在他转身迈步,踩踏地面离开棚子的刹那——
他的右脚脚尖,在无意间触碰到了棚外地面上那截焦黑、毫不起眼、如同一根干枯断裂细小树根的“黑炭”
!
咔…滋……
极细微的声响!比踩碎一片枯叶的声音还要轻微!但老者那如同古树虬根般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却极其隐晦地颤动了一下!脚步瞬间凝固!
他那双刚刚流露出一点满意神采的眼睛,骤然间蒙上了一层更深沉、更浑浊、却又仿佛藏匿着洞悉一切死灰的浑浊光晕。如同蒙尘万载的古镜骤然捕捉到一丝异常的微光,但那光芒随即又被无尽的尘垢覆盖,再次回归死寂。
他不动声色,浑浊的老眼低垂着,目光似乎还停留在手中的暗红金属棍胚上,脚步却不再移动。足足三息之后,那双踩着破鞋的大脚极其自然地收回了棚内。
但就在他左脚迈回棚子、脚跟还未落地的瞬间——他那枯瘦如柴、布满褐色裂痕和焦黑灼伤痕迹的左脚小指,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细微幅度,在粗砺的地面上轻轻、极其微不可察地碾动了一下。
动作轻微到了极点,如同拂去了鞋底沾上的一粒沙土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