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们纷纷磕头求饶,却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声,随着隔壁此起彼伏的哄闹声,贼人们一个个被抓起,那玉面修罗出拳又快又急,隔壁还在『不愧是问少爷!』,这边贼人便连连吐血,牙掉满地,摔回地上时纷纷只剩一口气了。
从『我姓问,可你非要喊问哥哥我也不介意』到『你怎么这么害羞呀?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再到『你都让我买酒了,却连真名都不告诉我呀?』的过程里贼人消耗很快,眼瞅着只剩最后一个贼人了……
领队捕头倒吸一口冷气,即刻跪下,『卑职见过世子。』小捕快们还蒙着,却听捕头大喊,『愣着做什么?还不跪下?』至此,小捕快们纷纷跪下,连带着那个生瓜蛋子一起瑟瑟发抖。
贼人们更是目瞪口呆,身手非凡、清冷俊秀的世子,世上独一无二,唯有清许山上清许剑——霁月世子。
真是倒了血霉!
微末功夫对上天下第一,早知就不该在此处销赃!贼人们自知命不久矣,真正落下泪来。
捕快们此刻也很慌张,他们接到飞镖报案,说此处有贼人作乱方才动身前来,却不料碰上真正的皇亲国戚。登时动也不敢动,看着脱了魂魄一般的霁月世子缓缓走到铜盆边清洗脸颊,『起来吧。』他轻声说。
捕快们面面相觑,刚欲起身,随着隔壁响起疯子般的哄闹『亲一个!亲一个!……』后,只见霁月世子双手『哐镗』按住铜盆边缘,咬牙喘息,抑制杀气。
『嘎吱吱』脆响后,铜盆竟然变形!
小捕快们吓得原地跪回去。饶是捕头办案多年,见多识广,此刻也被这股杀气镇住,缓了好大心性才抱拳上前。
『我没事,你们办案吧。』传闻中温润如玉的霁月世子此刻全身上下透着阴冷厉然的杀气,他面无表情地穿起狐裘,接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拧开后竟是个小粉盒,他捻着羊毛球在袖口、领口轻轻拍打,最后『啪嗒』关上盒子。
所有人都跪着低头不敢直视,只求他快快走远,但那脚步声走了没两步便停下了,隔壁间『亲一个』的呼声已到达顶峰,就在这时,只听『哐镗』一声震响。
门被踢开。
那一瞬间,所有起哄都停了,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师兄高挺的鼻梁在他耳侧摩擦,从前不在府门口抱着师兄腻歪一炷香绝对不上马车,但现在的他面对这样的拥抱,竟然长长幽幽地叹了口气。
『宗庙似乎有一些事,圣上让我寻个机会去宗正寺一趟。今天天气好,让我坐你的马车一起进宫,好不好?』
温柔的摩挲抚弄耳垂,问月鼎嘴唇翕动,开合几次后长叹口气,『行吧。』
师兄的双眼在那一瞬间如花灯点亮。
但问月鼎的心却没有跳动。
『啊!是清许剑和逍遥游!』几个拿着木剑的孩子踮着脚尖,探头探脑地朝这里张望。
许逐星朝着孩子们微笑,接着轻轻拉起问月鼎的手往马车去。
那略带一丝凉意的手让问月鼎产生恍如隔世的错觉,原来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手拉着手并肩行走了。
在孩子们的惊羡中,他们坐进马车。
他们一左一右坐着,肩膀离开很远,一路无言,但许逐星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
就好像当初他缠着师兄的时候,也是这么紧紧拉着师兄的手不放。
只是师兄可比他当时要温柔得多。
可逐渐升温的手心还是让问月鼎倍感炽热。
他轻轻把手抽出来,双手抱臂,故作困倦,闭眼靠在角落里。
开始装睡。
师兄曾是江湖第一,如今即便远离纷争,功夫也不会倒退。
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在装睡。
但,没有责问、没有怨怼,师兄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薄被。
问月鼎双手紧扣手臂,麻木心脏中那丝酸痛蔓延至全身。
出来混,该还的总要还。
当年他游戏人间作花花浪子,本以为总能全身而退,却不料栽了个大跟头。
是他死皮赖脸砸开人家山门,哭着喊着求着进人家道观做乖乖弟子。
人人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掌门差点跪在蒲团上求他,问公子,逐星非尘世中人,你放过他。
可他撩起马尾往后一甩,哈哈直笑:『既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他这独守漫漫长夜了~』
转眼间踢开弟子房,抢了弟子袍成了记名弟子。
从此便是——
师兄,我们今天去哪里练剑呀?
师兄,你让我照顾你好不好呀?
师兄,跟我在一起吧,我会一辈子让你幸福的!
许逐星当时的表情淡然又温柔,只轻声说:『你知道一辈子有多久吗?』
他当时多上头呀!一看猎物这个表情就知道稳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脱口而出便是——
人生不过三万天,
快得很。
一眨眼,他拢共才活了一万天。
还剩两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