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会立即清醒过来,打自己一巴掌,重重地喘了好几口气,重新把沉睡的少年捞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入睡。
他们就这样维持着纯洁的床上关系,小少爷依然还是那般没心没肺,说起话来总是盛气凌人,也不许他摘眼罩,偶尔使坏,会故意蹭到他耳边,笑着喊道:小哥哥,然后看他局促不安的模样。
可在祝茫孤苦无依,举目一片空茫的童年中,问月鼎却是他唯一一个朋友。
小少爷天真到几乎残忍的地步。他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只知道祝茫在这里工作,有吃有穿有住,而他偶尔翻窗,跑过来找他玩,聊当解闷。
时间一久,祝茫也说不清这段友谊究竟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也许是他发现小少爷嘴硬心软的时候,也许是小少爷某天翻窗进来,给两天滴米未进的他带过来路边随手买的桂花糕的时候,也许是小少爷和他大被同眠,温软的足尖触碰到他的小腿的时候。
也怪他童年太过阴暗无光,被一簇火苗张扬地闯进心房时,已经来不及合上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小少爷似乎被他的父亲发现,他们再也不能相见。临走前,祝茫跌跌撞撞地跑进雨里,他撕下了眼睛上的那层黑布,不顾青楼不能询问客人名字的禁忌,拼了命地喊道:“求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暴雨模糊了他的视野,少年似乎扭过头来,他似乎看了看他的父亲,又看了看像是一条落水狗的祝茫一眼,最后,低低地说:“……乘舟。”
那枚挂在他腰上的红玉在雨里晃荡着。
祝茫不知道问月鼎的父亲在旁,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告诉他真实姓名,可那时的他在雨里哭得那么惨,好似这辈子都不能再与问月鼎见面了一般,问月鼎的心一软,脱口而出,假借了他人的名字。
他想,仙凡有别。他们想必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一念之差。
祝茫这辈子有三次撕心裂肺的时候,第一次是母亲去世,他跪在母亲的墓前失声痛哭,第二次是与暗恋的人分别,再也不见,雨藏起他的眼泪,让他不至于那么狼狈,可第三次,他再也哭不出来了。
他站在原地,他看着梦境中花开了又败,云聚了又散,他在这么多年深夜辗转,想要重新拥抱在怀里的身影终于显山露水,却不是他一直认为的那人。
真相血淋淋地铺在他眼前,他再怎么逃避,也躲不过这场对他的审判,头顶的铡刀轰然落下,他被判了死刑。
“抱我。”
那曾经模糊不堪的画面终于有了实质,少年笑靥如花,太阳在一寸一寸地沉入河水,天空被烧成瑰丽的红色。觅食归来的鸟停在屋檐上,麦芽糖打铁时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春光都在他面前失色。
下一秒,红衣少年消瘦脆弱的身体就被汹涌冰冷的忘川河吞没,再也不会浮起来了。
死前他像是失望至极,连最后一眼,也没看过他。
一段记忆毫无预兆地跳出来,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后,问月鼎与他再次相遇时,问月鼎张开嘴,好似想要叫住他。
他不知道问月鼎是否认出他来了,可彼时的他只顾着追沈乘舟,因此看也没看,与少年擦肩而过。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担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祝师兄,你没事吧?”
他这才傻乎乎往下道:“你见我,都不亲我。”
“明明之前,都给亲的。”
他好想亲他。
问月鼎一阵脸热。
许逐星入魔得严重,脸上和手背全是魔纹。除去打架和保护他,已经分不清任何事了。
这种时候和他说旁边有人,做有些事不合适,他只会更听不进。
越过许逐星的肩膀,问月鼎刚好和地上的一团被灰染得脏兮兮的凌苍粟对上视线。
其他修士或许不知,可一直在动用灵力保护他的舅舅听了全程。
“别瞅我。”
打了几千年光棍的老白泽尴尬地晃着毛,簌簌落下木灰。
“我们没时间了,你要亲就快点解决,我又不看。”
他还没委屈,倒是让这小魔头委屈上了!
第104章有些丑
“少宗主!”
问月鼎刚要凑过去亲许逐星,古叹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带着关切:“您可有受伤?”
这下不光是问月鼎,意识不清的许逐星都思绪回笼些,眼中浮起心虚之色。
“师姐放心,我无碍。”
匆匆答过她,问月鼎抬手卷风,挥开断裂下坠的房梁。
刚避开一处,又坠落几片残瓦。
流火将残瓦灼成尘粉,许逐星身上滚烫似沸水,隔着一层手衣,将问月鼎的手背烫起层红。
因着入魔后无法自控,他收不回所剩无几的灵力。
“张嘴。”
问月鼎忍着热,取出修复灵力的丹药。
“平心静气,凝神”
他话音未落,一道极快的细微魔气袭来,直直冲向问月鼎手中的丹药。
被凌苍粟险险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