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月鼎顿时想到自己身上的魔性。
他的三师姐谷雁锦是九州中都能排前几的药修,如果他不谨慎藏住骨血里的魔性,极有可能会被谷雁锦察觉。
问月鼎心悬了片刻,如常答道:“我记住了,师兄回去后也好好休息。”
出了结界,石亭边有尘堰派的修士想要迎问月鼎回去。问月鼎客气拒绝后,依照原主的记忆,踏轻功往自己的小筑而去。
修士的居所一般修建在灵气充裕的地方,且和自身灵根有关。
问月鼎是水火双灵根,居所在阆山之巅最大的湖泊正中间,和许逐星在山巅万年松下的寝居刚好是两个方向。
镜泊灵气充裕,却在整个门派的边缘之地,环境幽雅,鲜少有修士造访。
眼下这只是问月鼎的住所,可书中写问月鼎死后,它也是沈摧玉囚禁折磨许逐星的囚笼。
夏时镜泊会开满莲花,眼下只有残荷飘在水面上,雾气升腾缭绕,宛若人间仙境。
仙鹤啄着已经枯败的莲蓬,衔起里头的莲子振翅高飞。
“副宗主。”
只有一个修士在湖心小筑外,见到他小声问好,随后又低头继续洒扫。
刚靠近镜泊,问月鼎的身体就开始不适。
离水源过近导致这里湿气极重,潮得就像处在回南天中。
水灵根只能护住他的内力,护不了大大小小的内外伤。一个有旧伤的剑修,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潮湿的地方安稳修养。
所幸依照原主的记忆,镜泊只有小筑外潮得厉害,里头会定期放上引水的灵珠吸干水汽。
问月鼎的手搭在门上,阵法自然亮起,随后门缓缓推开。
数月无人居住,里头的情况并没比外边好到哪去。
建造小筑的木材石料都是灵木灵石,所以没被潮气侵扰,但被褥的湿气重到光拿手摸,手都会沾上水。
这显然不对劲。
问月鼎脸色微沉。
他身上的魔性不为人知,可有伤病一事师兄师姐们都很清楚。
所以作为副宗主平日哪怕不宿在宗门,引水珠也会定期更换。
是有人趁他不在,在给他使绊子。
三师姐谷雁锦性情孤僻,虽然挂着掌事名头,却从不管除丹房药寮外的其他地方。
他和许逐星离开后,寝居的维护无疑是尘堰在负责。
这手法真是下作又拙劣。
而他今晚得稳固住体内魔性,瞒过来给他看病把脉的谷雁锦,压根来不及去去找尘堰理论。
可去取来引水珠大事化小,也太便宜尘堰了些。
问月鼎思忖片刻,阖目开始梳理自身的经脉。
屋内没有引水珠,虽然导致他的伤口愈发疼痛,却也助他修炼的水灵气愈发充盈。
体内原本就不平静的灵气四处窜动压制魔性,感受到浑身如扎针般疼痛,他额头冷汗涔涔,手指都在不住颤抖。
问月鼎缓缓睁眼,反倒神色放松下来。
乱点好。
要是不足够乱,怎么让尘堰吃苦头?“尔等叛徒。休得痴心妄想。”
问月鼎脑袋里“嗡”
了一声,似乎有根名为理智的弦发出裂帛般的声音,被眼前这人拉扯到极致,下一秒就能崩坏。
他捂着脸,脑浆沸腾,痛得他几乎要就地打滚,但是他死死地咬着自己嘴里的软肉,直到品尝到血腥味,才喘了一口气,哈哈笑道:“痴心妄想?痴心妄想?沈成舟,当初分明是你对我……现在便做不得数了么?”
“一码,归一码。”
沈成舟语气毫无起伏,“你叛出宗门,我合当是要杀了你,何况,我并不记得你。”
“我与你无缘无故,除了死敌关系,不可能再有其余瓜葛。”
他垂着眼睛,睥睨着问月鼎,居高临下道:“此次我只是挖你金丹,下一次,我便是要杀你不可。”
话音刚落,问月鼎的腹部倏然被一只手洞穿,那只手穿过他的皮囊,在腹中一阵乱搅,拨开层层经络与肺腑,抓住了那枚金丹。
明明伤口在腹部,但是那一刻,问月鼎的心脏疼得要揪起来。他吐出一大口血,软倒在沈乘舟的怀里,眼瞳渐渐涣散开来。
他们此刻的姿势十分亲密无间,可问月鼎却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他疼得剧烈地在沈乘舟怀里挣扎起来,重重喘气,眼尾通红,冰凉颤抖的指尖死死地陷入沈乘舟的衣袍中,像被拳打脚踢欺负,却只能缩在墙角的幼兽,呜咽道:“不要……不要……师兄……不要这样对我……师兄……”
那一声声“师兄”
喊得肝肠寸断,嗓音近乎崩溃,沈乘舟一僵,但只是皱了皱眉:“我并非你师兄,住口。天道有常,报应不爽,问月鼎,这是你应得的。”
“…………”
我应得的?我应得的??我应得的???
问月鼎终于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