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排挤出来时,他便听说了这位小少爷脾气蛮横,任性又挑剔,似乎是喝了酒,醉眼朦胧地趴在酒桌上。一会是嫌弃歌唱得太难听,一会又罚冒犯他的仆从跪下,吃点心时不小心被烫到了手,还大发雷霆直接把木桌掀翻了,是万万分的不好伺候,所以这等“好事”
才轮到了他。
他当然有试图反抗,然后被揍了好几拳,等他奄奄一息地回过神来时,双眼已经被蒙上黑布,被推到了桌前。
他牙齿几乎都咬出了血,眼神阴沉得宛如潜藏在草丛中狩猎的毒蛇,恨不得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活生生咬下一块肉,可他刚好这次眼睛被蒙上,因此光从外貌上来看,他鼻梁高挺,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袭青衣,少年劲瘦的身体宛如一株苍翠的青竹,令人惊艳不已。
“叫人。”
老鸨暗暗打了他一下。
祝茫沉默了片刻,咬着牙,浑身紧绷道:“少爷。”
“今天由我来……服侍您。”
他几乎快把嘴唇的肉咬下来了,心中恨海滔天。
青衣少年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心里却想的是,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些人都杀了。
“……嗯?”
耳边似乎有衣料摩擦的声音,那小少爷似乎是从桌上坐直了身体。
一个黏糊糊的声音响起,透过模糊的黑布,他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正趴在酒桌上,小小的一团。
不会是刚刚那人吧?
他有些疑惑,然后道:“我带您……去休息。”
十年前的昆仑,正是桃花夭夭,灼灼其华的好时节。初春的艳阳天,湿漉漉的芳草地,小巷里传来的杏花酒香,到处都是草长莺飞,湖堤杨柳,一片春光好景。
“咚!”
一声巨响猛地打破这片晨间的静谧,惊若天雷。一名老夫子刚刚站起来时操之过急,椅子猛地摔在了地上。他气得手指颤抖,目眦欲裂,对眼前人喝道:“夫人!问月鼎目无尊长、顽劣不堪,您还要如此惯着他么?”
一名女子坐在他的面前,她坐姿笔挺,神情淡然,老夫子忽然站起,她却没有丝毫被吓到,神情自若,手中还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拿起茶盖,一下又一下地刮蹭着内壁,淡淡的花茶香气融化在春风中。
她一身雪白的素衣,长发高高地扎起,露出雪白的后颈和肩背,面容白皙,看上去像是路边不堪一折的花,然而一双墨色瞳眸却如深潭一般,深不见底。闻言,她只是轻轻吹了吹氤氲蒸腾的热气,微微一笑:“不过是小孩子顽劣罢了。先生何必如此?”
老夫子气得倒仰,胡子都翘起来:“顽劣?夫人,你莫不是不知道上一位先生是如何被他气走的吧?那位先生只不过数落他几句,他却当场沉着脸,当众给了那老先生一巴掌。”
“啊,是吗。”
女子掩嘴,似乎有些惊讶。
“那是!还有上上一位先生更为凄惨,贵公子只因看他不顺眼,更是在深夜里命令自己的下属,把他打晕后扒光了吊在桃树上,若不是巡逻子弟发现,他岂能还有命在?”
“唔。”
少年歪着头,似乎醉得不清,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梦境中的桃花依然纷纷扬扬,问月鼎一边踢着石子一边离开,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贺兰缺虽然对他是掏心挖肺的好,平时总是给他塞各种小零食小点心,可父亲一直闭关,作为天下大宗,昆仑自然有数不胜数的事务要处理,说一声“案牍劳形”
也不为过。
因此即使是爱他,也总是如浮光掠影,他只来得及浅尝辄止与母亲在一起的温情,就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断。
他出了门,眼前是昆仑的三千石阶,他本就不太开心,一想到又要爬这三千石阶爬得一身汗,就心头火起。
余光忽然一瞥,接着,便抓住了花树下的一个少年,不容置疑道:“喂!你!”
他拦在那个少年面前,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踩在玉石阶上。
“背我下山。”
他看不见,却依稀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扫视一番,像是在端详一件商品。他有些不适,便听见少年吃吃地笑起来:“终于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了。”
祝茫一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评价他的外貌。可没等他有所反应,少年忽然醉乎乎地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说:“抱。”
祝茫一怔,有些茫然,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少年的声音太过年轻,他不知为何,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这……这小少爷不会比他年纪还小吧?
“愣着干嘛?”
小少爷语气不开心了,似乎是因为喝了酒,说话带着黏腻的鼻音,黏糊糊的。
他像是在撒娇一般,伸着双臂,说:“快来抱我呀。”
趁着前面带路的小厮暂时离开,纸人从他袖子里爬出。
问月鼎极力压低的声音从小纸人身上传来,带着无奈:“我又不是术修,你换个人学不行吗?”
问月鼎语调蔫蔫,被许逐星的模仿给打击到了
他平时走道上,居然是这副模样。
“问公子这是何意。”
忍着笑,许逐星放慢语调,夹起嗓。
“依在下看,你定是想多了,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纸人定定看着他,没有五官的脸上,居然能看出一丝丝的恼羞成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