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邙山麓的风,刮过神策军营地,砭人肌骨。火把明明灭灭,营帐间的人影幢幢,透着一股难言的压抑。
狄仁杰独自站在高岗上,久久注视着远处那座沉默的古寺。
李多祚麾下的神策军锐士,纵然悍勇,也快被那些怪物耗尽了心力。
“守陵人”
不知疲倦,不惧死亡,一轮又一轮地冲击着脆弱的防线。
而大周的士卒,终究是血肉之躯!会疲惫,会倒下!
“狄公!”
“讲。”
“第三批军资……在偃师县外三十里铺……出事了!”
校尉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押运的五百府兵,昨夜子时,遭遇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匪人袭击!”
“粮草……全完了!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我们的人……死伤过半!那伙天杀的……就留下满地尸首,然后就没影了,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夜风吹过,刮得人骨头缝都透着寒气。
狄仁杰这才慢慢转过身,什么也没说,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校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匪人?”
狄仁杰终于开口。
校尉猛地低下头,不敢去看。
“回……回狄公,送来的急报上……是这么写的。”
“蠢材!”
狄仁杰骤然一声怒斥,让校尉浑身一颤。
“天下何处来的匪寇,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大周的军资?”
“又是何样的匪寇,劫掠不图金银财帛,偏要将粮草付之一炬?”
“再者,寻常山野草寇,几时有了这等通天本事,能在一夜之间,便将五百府兵精锐杀伤大半,自身却能来去无踪,不留半点痕迹?!”
这三问,一句比一句尖锐,一句比一句沉重。
校尉再也支撑不住,“噗通”
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额头上的冷汗珠子一般滚落,瞬间浸湿了前襟。
“卑职……卑职失言!卑职该死!”
狄仁杰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怒火在他胸中翻腾不休。
两天前,开封汴水石桥,“意外”
垮塌,后续重甲与攻城器械,被迫绕行。
昨天,虎牢关前锋营,“突发”
疫病,数百士兵上吐下泻。
烧粮、断桥、放疫。
一次是意外。
两次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