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谢为欢自个儿没这个意思,皇后又嫌扬州太远,他也并不介意娶这个表妹。他并无心仪之人,反倒自家人知根知底,母亲又时时惦念,说不定也算良缘。
宋缙见她瘦得尖尖的下巴,眼眶都明晰了几分的面颊,长舒了口气道:“不过现在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安心在宫中备嫁吧。”
“为什么?”
谢为欢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刚才不是还说什么,若是他待我不好你就怎么怎么……”
“说你傻,怎么还真傻呀。”
宋缙忍俊不禁,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你竟未曾发现?用膳这样久的时间,他的目光可从未从你身上移开半分。”
门外,重楼将王大娘拖拽至一侧,“老实点!我家公子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商陆逆光而站,一身玄色暗金蟒袍,就像是冬日里的寒风,凉浸浸的,让人不寒而栗。
自谢为欢离世,他再未穿过月白色衣袍。
王大娘低下头,颤颤巍巍道:“好!好!别杀我!”
商陆:“你口中的姑娘叫什么?”
大娘:“我只知道她姓谢,名中有个欢字。”
商陆敛眸,攥紧手指,“她家中还有什么人?”
大娘:“还有位公子。”
商陆眉头突突一跳,她竟嫁人了。
“叫什么?”
大娘:“执玉,应是叫做执玉。”
第46章第46章
晚风吹起窗纱的一角,月光悄悄溜进来,落在案前,像是洒了一层碎银。
这时瞧着医书的谢为欢才回过神,拢了拢身上的纱衣,发觉天色已晚。
而李珏还未归来。
她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医书,往日李珏都是酉时归家,而今日都这时候了,竟还未归来。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心底愈思愈不安,决定出去寻一寻。而就在谢为欢刚刚披上外衣时,门外传来一阵特殊的声响。
入冬,整个京都都覆上了一层白霜。
前些日子的变乱让朝中乱了些时候,却也只是极短暂地,如同一夜梦魇醒来,京都格局重新洗牌。无人会提起从前还有一个武艺了得,能擒住狼王的三皇子。
谢为欢从围场回来后便入宫备嫁,住在了宫里。
备嫁只是理由,宿在宫中日日有太医守着才是真。她第一回见那样血腥的场面,回府便接连无眠,只有在宫中在皇后身旁才能勉强阖眼。
她也许久未见商陆了。
似乎一想到他,便能看到那银白的箭光,只是那箭变了位置,对准了她的胸口。
三皇子胸口处流出的血液不知为何,透过她的脊背从她的前襟流了出来,暗红的血色染红了雪白衣衫,瞧着分外刺眼。
她知道这只是梦,也是毫无根据的臆想。可胸口似乎总堵着一口气,久久纾解不散,不愿见到其他人,这些日子除了胡映璇偶尔进宫陪伴,她便老实待在宫中“备嫁”
。
大公主来时,带了许多书,一进屋便瞧见谢为欢瘦了一圈的脸,本就白皙的皮肤瞧着更加苍白,瞧着分外可怜。
她将书重重放在书案上,谢为欢才发现她来,抬头:“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吓到我了。”
“我们阿欢怎么跟瓷娃娃一样了?”
岑嘉容坐在她身前,端详着她的面色:“你都多久没有出去了,知道这是什么吗?阿姐特意为你寻来的,现下京中最时兴的话本。等过几日,阿姐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岑嘉容平日爱看这些打发时间,谢为欢也不想扫了她的兴,随手翻了翻,“我会看的。”
“最好真的看,”
岑嘉容叹气:“以往送了你不少,也没见你翻过,怎么这会儿答应得这么爽快,都不像你了。”
旁人兴许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她作为皇室中人安能不知?
前些日子圣上病过一回,病得严重,重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圣上将要不行了。人心浮动之际,自然容易生乱。太子地位瞧着稳固,却也不是固若金汤,总有人明里暗里使着绊子。
可圣上的病竟又一日日好了起来,病愈,便是清算的时候。
皇家没有父子,只有君臣,臣子有了不臣之心,便是死路一条。三皇子连连出手已然没有回头路,围场之时本是放手一搏,意欲扳倒谢家让太子失了后盾。可计策未通,他知晓已入绝路,唯有最后一次搏杀的机会。
那么点人,称不上谋反,只是一个末路人最后的负隅顽抗。
终究还是输了。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唯独一个谢为欢。她的存在,成为了此次行动唯一的疏漏。
圣上一早下了就地斩杀的旨意,不欲让天家丑事扩大,无人敢再议论,好像都已经把这位三皇子忘记。只有谢为欢会时时想到那块玉佩。
三皇子要她给卢贵妃说什么,她没听清,但她将玉佩放入了卢贵妃的棺椁之中,让其与她同眠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