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摇:“……”
……行叭。
反正她早就知道,她哥有病,脑子不太正常,也是没办法的事。
……
第二天一早,凤梧便带着大小徒弟去赴魏教授的约,准时抵达燕园东门。
昨天下了一天的雪已经停了,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他们等了片刻后,穿着长马褂戴着小圆帽的魏教授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小步跑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排鞋印。
“哎,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岁数一大,这腿脚也不太中用,没想到这么几步路走了这么久。”
凤梧客气道:“别急,反正这天气不冷,我们也来了没多久。”
魏教授鼻头冻得红红的,精神却很亢奋,“你们也是来得巧了,今天我们燕园内要举行一场有关新旧思想的辩会,来了好多大师级人物,我托人多弄了几张门票,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听听?”
范一摇其实对这些是没什么兴趣的,无奈有个有文化的师父。
凤梧果然眼睛亮了,“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定是不能错过的,还要谢过魏教授了!”
魏教授从怀里拿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钟就开始,咱们这就直接去?”
凤梧:“劳烦魏教授带路!”
师徒三人在魏教授的带领下横穿过刚下过雪的燕园,不愧是最高学府,沿路碰到的学生几乎全都在边走边讨论问题,或是数学原理,或是家国大事,或是文学文法,颇有些争分夺秒的意气风发。
范一摇没念过多少书,也听不懂学生们口中的道理,但看着这样的年轻人,自己竟也忍不住跟着心情轻松,唇角轻扬。
“怎么这么开心?”
江南渡总是会第一时间捕捉到范一摇的心境变化,见她沉闷了许多日,他也难免跟着担心。
“大师兄,你不觉得,看着这样的年轻人,便觉得咱们华夏还有希望嘛?”
江南渡挑挑眉,“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范一摇呼出一口白气,长长的睫毛上也挂起薄薄的冰霜。
“我就是突然想到,也许就算没有九鼎,这片土地在这些人的手中,也能被建设得越来越好吧……”
范一摇这样嘀咕着,忽又改口,“当然,九鼎还是要重立的。”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辩会举办的场地,是一座小礼堂,门口早已挤了一堆学生,显然都是慕名而来,早早来排队的。
很多学生都和魏教授打招呼,魏教授交了门票,笑呵呵地领着三人进去。
大概是因为带了学校外的人,魏教授没有去很前面的位置坐,挑了靠后排的座位,此举正中范一摇下怀,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辩会开场后十分钟内,就会昏昏欲睡。
而事实也的确如范一摇所料想,礼堂的座位坐满后便关了大门,空气开始变得憋闷,她身上穿的又多,台上几位穿着长褂的斯文学者才开始讲话,眼皮就开始打架。
昏昏沉沉,沉沉昏昏,她一耳朵一个“救国”
,一耳朵一个“变革”
,都不知道到底听了些什么,直到感觉身边有人嚯的一下站起来,因为力气太大,碰撞得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音。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大喝——
“你放屁!简直胡言乱语!!”
范一摇小鸡啄米的脑袋猛地抬起,睡意全无,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四下张望,目光落在旁边魏教授身上。
此时小老头正伸手指着讲台某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气得嘴唇发抖,磨牙切齿。
范一摇:“……”
什么,什么情况?
台上讲话的不都是魏教授口中的大师级人物么,怎么还指着鼻子骂上了?!
魏教授和台上那名学者你来我往地吵了很久。
不对,学者吵架不叫吵架,应该叫辩论。
两人旁征博引文采斐然,抛开魏教授那第一句的“你放屁”
,骂人都不带脏字。
范一摇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台上那名学者主张新文化,废弃窠臼,而他口中的所谓窠臼,包括汉字,觉得华国落后的根源就在汉字,应该和国际接轨,全国上下推行英文和法文。
魏教授快被这个想法给气死了,两方观点各有支持,一时间整个礼堂内掀起思辨的狂潮。
等辩会结束,范一摇从礼堂走出来的时候,还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哎,让各位见笑了。”
魏教授脸色不太好看,哆嗦着嘴唇摸摸索索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了两颗小药丸吞进嘴里。
凤梧道:“魏教授放宽心些,文字是我们的根基,也不是想废除就废除的,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魏教授长长叹了口气,摆摆手,一时间似乎疲累至极,不想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