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整座宫殿被一种无形的重压笼罩,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李隆基已经数日未曾安寝,他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伫立在河湟地图前,散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张地图上的每一道山川、每一条河流,早已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即便如此,他仍死死盯着地图,仿佛要用目光洞穿纸背。连续数日的凝视,让他的眼角布满血丝,却丝毫不见疲态。
李玄礼、李林甫和太子李亨静立其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他们几乎与殿中的石柱无异。整个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只有烛火偶尔出轻微的爆裂声。
“陛下~”
杨贵妃清越的声音突然划破沉寂。她莲步轻移,身后侍女捧着银盘鱼贯而入。
殿内凝重的气氛似乎被她的到来搅动,连烛光都为之一亮。
“嗯?”
李隆基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贵妃,军国大事当前,你还有心思让朕欣赏歌舞?”
自李隆基驻跸麟德殿以来,杨贵妃想尽办法邀他赏乐。往日的温存不再,换来的却是天子罕见的厉声呵斥。
“陛下明鉴,”
杨贵妃不慌不忙地福身,唇角勾起一抹令人心醉的弧度,“臣妾岂敢耽误军国要务。只是见陛下连日操劳,特意熬了参粥,给陛下补补身子。”
她这一笑,仿佛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连殿内肃杀的气氛都为之一缓。
侍女们适时呈上银盘,揭开盖子,顿时香气四溢。
“朕不饿!”
李隆基斩钉截铁地挥手,“捷报不至,朕绝不进食!”
这位开元圣主的固执,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杨贵妃眼波流转,轻启朱唇:“陛下日夜操劳,若龙体有恙,岂不误了大事?”
她纤指轻点地图,“石堡城若下,大非川便如探囊取物。待我大唐铁骑横扫吐蕃之时,陛下更要御驾亲征。此刻若伤了龙体。。。”
这话正戳中李隆基心坎,数十年来,后突厥、契丹、吐谷浑相继臣服,如今只差吐蕃这块心病。
想到此处,他终于接过玉碗:“也罢,朕用些便是。”
忽又瞥见身后众臣,“赐他们每人一碗。”
“谢陛下隆恩!”
李林甫等人连忙叩。自石堡城战事起,他们已陪驾三日未进热食。
就在众人捧碗之际,老将陈玄礼突然浑身一震:“陛下快听!”
“石堡城大捷——”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震得殿瓦簌簌作响。
李隆基手中玉碗“当啷”
坠地,他仰天长笑,声震殿宇。
那笑声中,是三十年夙愿得偿的狂喜,是四夷臣服指日可待的豪情。
满朝文武见状,无不热泪盈眶。
石堡城!这座让大唐魂牵梦萦百年的雄关,终于插上了唐旗!
李隆基眼中精光暴涨,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连每根丝都透着昂扬的喜气。麟德殿内,压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殿欢腾。
“哈哈哈——”
陈玄礼笑得老泪纵横,李亨激动得手足无措,就连向来深藏不露的李林甫,此刻也卸下伪装,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高力士更是手舞足蹈,活像个得了糖人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