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的目光落在她新披上的银白色披风上,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微微颔:“四姑娘。”
郁晖是个粗线条的,没察觉什么,哈哈一笑:“加了衣裳就好,刚才在湖边是挺冷的。顾大人,咱们走吧,父亲该等急了。”
顾辞却对郁晖道:“世子稍等,我有一句话想请问四姑娘。”
郁晖愣了一下,看看顾辞,又看看自己妹妹,似乎有点明白了,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很识趣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假装欣赏假山上的石刻。
这一下,假山旁就剩下了郁澜和顾辞相对而立。襄苎也赶紧低着头退到一边。
郁澜的心没来由地跳快了几分。顾辞这人守礼得很,几乎从未单独和她说过话,更别说这样特意让大哥避开一下了。他这是要说什么?
顾辞看着她,声音压得有些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四姑娘,方才……端王世子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郁澜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沉静的眼睛,心里那点因为裴戬而起的烦躁和尴尬,奇异地平复了不少。她轻轻“嗯”
了一声:“我知道的,多谢顾大人。”
顾辞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只是道:“风仍大,去夫人处路上也当心些。”
说完,便微微颔,转身走向郁晖。
郁澜看着他挺拔清隽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特意停下来,就为了告诉她别把裴戬的混账话放心上?
这似乎已经出了寻常的关心了吧?
“嘿!回神了妹妹!”
郁晖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挤眉弄眼,“顾人都走远了!怎么样?顾大人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跟大哥说说?”
郁澜脸一红,跺脚道:“大哥!你胡说什么呀!顾大人就是寻常嘱咐一句罢了!你快去陪顾大人见父亲吧,别让父亲久等了!”
说完,她拉着襄苎,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还传来郁晖压低了的、促狭的笑声。
“姑娘,您看,奴婢没说错吧?”
襄苎在一旁小声嘀咕,语气里满是得意。
郁澜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披风的带子。心里有点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涟漪荡开,久久平静不下来。
她这边心绪不宁地到了母亲郁夫人院里,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拿了几个花样子,又喝了半盏热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地往回走。
心里还存着点侥幸,希望亭子那边的人已经散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刚走近那湖边亭子,就听见里面传来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以及两个男人不算融洽的对话声。
“顾大人这棋风,倒是和为人一样,谨慎有余,冲劲不足啊。”
这是裴戬那带着点儿懒洋洋嘲讽调子的声音。
“世子爷攻势凌厉,顾某只是尽力防守罢了。”
顾辞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
郁澜脚步顿住了,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她实在不想再掺和进那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里。
正犹豫着,亭子里的裴戬眼尖,已经瞧见她了。他立刻把手里的黑子往棋罐里一扔,朗声笑道:“澜妹妹可算回来了!这亭子里的风,没了妹妹在场,仿佛都冷冽了几分呢。”
他这话说得大胆又轻佻,完全不顾及旁边还坐着个顾辞。
顾辞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眼帘低垂,没说什么,只是将指尖的白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一角。
郁澜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亭子,脸上挤出得体的微笑:“世子爷真会说笑。顾大人还在呢,您这棋不下完了?”
“下什么下,没意思。”
裴戬挥挥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顾大人下棋就跟老学究似的,一板一眼,忒不痛快。还是看着澜妹妹赏心悦目。”
他说话时,目光就毫不避讳地落在郁澜身上,从头到脚,打量得那叫一个仔细,尤其在她那件新披的银白披风上停留了片刻,眼神玩味。
郁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手心里都冒汗了。她下意识地往顾辞那边挪了一小步,似乎离顾辞近一点,就能多一点安全感。